初九(7)

 

“我当然不是。”竹竿的身体像一件没挂好的衣服一样滑下,露出了依附在他身后的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石头盯着这个瘦长的人影,想起了昨天晚上消失在浓雾中的那个影子,“你就是昨天晚上袭击我们的人?”

那人冷笑了两声:“昨天之所以没杀你们,那是因为我没摸清你们的底,但是现在不必再等了。”那人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那枚精钢袖扣,“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个东西是你故意扔下的。虽然这个招术有些拙劣,可是我当时还是上了你们的当。幸好,我醒悟得还不算晚。”

“是吗?”石头心不在蔫地应着,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把那个纸卷抢回来。

“看年纪,你应该是那个信差的弟弟。你们两个人实在长得太像了,简直就像同一个人,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既然你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是谁?”石头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这个人,已经猜到哥哥就是死于此人之手。

“我?”那人冷笑了两声,“我是陈家的老管家。”

这个回答倒是让石头感到很意外:“不会的……陈家上下十一口人,不是全都死光了吗?”

“那十一口人是死光了没错,可我并不是那十一口人里的,我早就被赶出陈家了。”那人顿了顿,似乎已经决定让石头在临死前知道真相,“三年前,老太爷拆穿了我的身份,知道我就是组织里一直在找的叛徒,决心要除掉我,幸亏我事先得到了风声,早一步逃离陈家,这才保住一条命。”

下面的话不用说石头心里也能想明白:这个老管家虽然逃了,但是却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陈家老宅的风吹草动,因为他知道老太爷手中握着“初九”的秘密。

“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石头握着刀的手藏在了背后,悄悄往前挪了两步。

“你哥哥留在墙上的那句话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要杀了他灭口。”老管家冷笑了一声,“因为,他也是组织里的成员之一。”

其实这一点石头早就猜到了,从他看到那枚从老太爷尸首上掉下来的精钢袖扣时就明白了,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哥哥在外头做了什么,参加了什么样的组织。动乱年代,他和哥哥自小分离,分别寄养在不同的人家,哥哥唯一一次主动来找他就是临终前那次,托付给他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来陈家老宅找到“初九”。“初九”就是哥哥留给他的遗言,也是二十年来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这么说,陈家上下十一口人也是你杀的?”石头忍住心中的悲痛,瞟了一眼地上那具多出来的尸体,满腹怀疑,“可是,这里为什么会多出一具?”

“这个人三个月前本来是和你哥哥一块儿来的,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你哥哥可能在路上耽搁了,所以他一个人先到了。那个时候我已经事先得到可靠消息,知道组织里派了两个人来和陈老太爷接头,要取走那份名单,于是当天晚上我也潜入了陈家,想趁机夺走名单,可是没想到,我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都死了。”

“什么?不是你干的?”石头略微有些吃惊。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那个杀人者好像一下子从人间消失了。”

“会不会也是组织里的叛徒干的呢?”

老管家不屑地笑了笑:“据我所知,组织里的叛徒,只有我一个。”

石头又悄悄往前走了两步,握着刀的手已经出了汗,他咬了咬牙,已经决定动手了,但是他还是对一件事感到很好奇,忍不住又问道:“‘初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那份名单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只是一份隐藏你们身份的名单吗?”

“当然不止那么简单。那份名单……”就在这个紧要关头,老管家突然把头往旁边偏了一下,斜着眼睛打量着石头的身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怎么了?”石头见老管家这副表情,也回头看了一眼,但身后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没什么,”老管家干咳了两声,像是故作掩饰,“我刚才可能眼花……”

“你是不是没有把握杀得了我,所以不敢贸然把‘初九’的秘密告诉我?”石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老管家知道石头这是在用激将法,止不住哈哈大笑:“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要杀你,你根本跑不掉。告诉你也无妨,那份名单……”

可是这次,他真的再也无法说下去了,他此刻的反应就和陈家老太爷临死前的反应一模一样——双目圆睁,一脸惊恐,指着石头的身后,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他……”

石头立刻警觉地转过身去,可是仍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有扇光秃秃的窗子反射着灰白灰白的月光。

难道刚才窗子上有人?石头警觉起来,冲过去推开窗子,上下一通扫视,但是一无所获。“你刚才到底看到什么了?”他扭过头去狐疑地问道。

但是他听到的不是回答,而是“呃”的一声闷哼——老管家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脖子上的皮肉瞬间外翻。

“你怎么了?”石头大惊失色,冲过去扶起老管家倚在自己的膝盖上,“刚才有人进来了吗?”

“快……走……”老管家挣扎着说出这两个字,然后又抬起一只手,指着对面的窗户,艰难地张了张嘴,突然眼睛一翻,其余的话还来不及说,就这样断了气。

“嘻嘻。”就在这时,石头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轻轻笑了两声,那笑声里竟然满是戏谑的味道,笑得他浑身一哆嗦。

这院子里难道还有别人?他慢慢地扭过头去,就看见一张古怪的脸紧紧地贴在白花花的玻璃窗上,对着他又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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