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一过,甲壳又像上次一样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那个别院。这次,他脚底发软,心虚得要命,他不只怕见到女子和猴,更担心此刻躲在栀子树下的老八也会意外遭遇什么不测。这别院,实在太阴森了。
虽然害怕,但他还是如约又来到那个房间,女子已经在等着他了,什么也没说,又把一封和上次一样封皮的信交给他。
“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他壮了壮胆。
“什么?”女子的声音依然一半在哭,一半在笑,就跟那张脸一样无法捉摸。
“我想起一件事,”他舔了舔嘴唇,“你说过你走不出这个屋子,你如果可以,就不会让我替你送信了,所以,以前那些被杀死的闯入者一定是那对夫妻下的毒手,我想知道,这对夫妻到底什么来历?”
“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被处死,却不知道是谁干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机会走出这个屋子。也许,”女子顿了顿,眼睛盯着他,目光中好像别有深意,“并不是那对夫妻干的。”
“你说你从没有走出过这屋子,可你却知道客厅的笼子里关着一只猴,而且还要送信给它!”甲壳内心充满愤怒,但却不得不尽量压抑着声音,“我还想知道,你和那对夫妻到底什么关系?”
女子紧闭着嘴,眼神幽幽而动,过了好半天才终于开口:“我只能告诉你,我是这房子里老主人的女儿。其余的,不能再说了。”
“这么说,你是那男人的……妹妹?”甲壳一惊。
“这些不该是你知道的。”女子打断他的话,“我们当初的约定只是‘你帮我送信,我告诉你藏货地点’,不是吗?”
甲壳仔细打量着女子的表情,看得出她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于是再一次无奈地拿起那封信往外走。在走廊里,他悄悄拆开那封信,借着电子表上指示灯微弱的光,发现整封信上不过只写了一行字而已——“你说过会来救我的,你怎么还不来?”
这就是那女子要对猴说的话?甲壳看着这行字,头皮开始发麻。
与此同时,老八也终于在那株栀子树下挖到了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血肉模糊,全身尽碎。
那尸体身上穿着陈风的衣服、陈风的鞋。
而这个时候,在别院的另一间屋子里,那对夫妻还没有睡。
妻子说:“我最近老做同一个梦。”
“又是梦见小妹?”丈夫问。
妻子点点头:“当年那么对她,真是不应该啊。”
丈夫叹了口气:“算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别提了。要怪就怪她命不好吧,一点点小事就自己想不开。”
“当时我真的没有想到,她性子那么强。可是爸死得早,又没有其他办法可以管住她,我也是怕她跟那个小流氓学坏,实在没办法了才把她给锁了起来。”
丈夫叹了口气,这一次叹得更重更长:“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本以为关她一阵子可以让她好好反省,哪知道她那么倔强,竟然用死来对抗。唉!想起她死时的那副表情……这一辈子我都忘不掉,太让人心酸了!”
丈夫翻了个身,背对着妻子,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算了算了,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你真的认为这件事过去了吗?”妻子在黑暗中看着丈夫的背影,呆呆地问道,“自从小妹死了以后,你和我就一直形同陌路,几年了,我们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超过百句。这样的生活我实在快要受不了了!我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难道一个活在你面前的人,怎么都不如一个死了人的重要吗?”
丈夫紧闭着眼,痛苦地忍耐,不说一句话。
妻子一直在等待回答,但是她很快明白这一次又要失望,于是她下定决心要把那句隐藏已久的话说出来:“我不想再忍耐了。”
“那你想怎么样?”
“既然怎么都无法回到过去了,那我们就分开吧。”
丈夫还是没有说话。他也在忍耐,忍耐着妻子的啜泣带给他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