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怪(1)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学,校门十分简陋,白底黑字的板子上写着“东华师范大学分校”。

雍军在小广场的舞台上对新生们说,分校的教学质量跟总校是一样的好,大三时就可以搬到市区的总校。目前分校只有三个专业:外语、中文和艺术系,共六个班,学生两百多人。尽管如此,还是希望各位严格遵守校规,不得有违法乱纪的行为,否则一律开除学籍。

范林上铺,李淘淘下铺,其他两个中文系的男生看起来很有钱,笔记本电脑都有,手机还能放电视。

“你们好!”范林坐在床上跟那两个男生打招呼,“我是范林,下铺的那个是我老乡李淘淘。”

其中一个鬓角很长的男生拿出中华烟丢了一根过去:“叫我西瓜就可以了,抽烟。”

旁边玩电脑游戏的男生头也不抬:“王星。”自顾点燃了一支烟,“这是什么破网络?西瓜,我看晚上我们还是回家里住吧,打个斗地主都掉线。”

说完两人就走了。

午餐时间到了,其实交完学费后,李淘淘有些舍不得,这些钱可都是老家的亲戚一点点凑的,范林也是十分心痛。两人在食堂里吃着午餐,狼吞虎咽,饿得揪心的时候没人会注意周围人的表情。粥和汤是不用饭卡的,华丽丽的蒜薹回锅肉散发着引人口水的香味,浓油赤酱一直是范林的最爱。

雍军走了过来,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了解到他们来自贫困山区,学校决定每月免费提供三百元的伙食补助。这的确让两人大大感动了一把。

下午的安排是自由活动,第二天才上课,范林的耳朵上夹着一根中华烟,跟李淘淘在学校熟悉地形,路过女生宿舍区,白清丽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穿着一套运动衫,走路的时候胸口上下起伏,女孩儿在适当地方的肉,惹人有捏一把的冲动。范林咽了咽口水,叫住了白清丽,她也是吃完了午餐四处走走,于是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你高考考得怎么样?”李淘淘问这个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学习好的女孩儿。

白清丽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表情:“考得很差,我爸拿钱给我买进来的,满意了吧,高材生?”

范林赶紧讨好道:“没事,我们不说这些,到学校门口去买点儿东西吧。”

白清丽点点头:“反正我觉得这个学校怪怪的。”

李淘淘看了看四周,小声说道:“你也这么觉得?”

白清丽走到一个长椅子坐了下来:“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欲言又止,一上午都没有大二的学生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中午晒衣服的时候倒是有个姐姐,她说……”

白清丽回忆中午怪异的一幕。在阳台上晒衣服时,那个文静白皙的学姐缓缓向自己走来,脸上毫无血色,瘦得像被真空包装的腊肉,打招呼问她是不是新生。白清丽有点儿受宠若惊,那个长发披肩的学姐看看四周,对她的耳朵说了三个字:“逃出去。”

范林十分不解:“那女孩儿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我们好不容易考进来,她又要我们逃出去,又不是死亡学校,逃个鬼啊!”

下午的天气说变就变,大堆的乌云从远方汹涌而来,伴随着一阵阴冷的风,地上的黄叶子在空中乱舞,有些事仿佛皇帝的新装,一经说穿,再看四周的人,除了新生脸上稚嫩好奇的表情外,似乎其他学生看起来都很怪异,似笑非笑。

李淘淘一点儿也不在乎,走吧,去外边逛逛。

白清丽跟范林倒是谈得来。她个子娇小玲珑,在李淘淘面前跟个吉娃娃似的,倒是跟范林的身材很配,因为三个都是新生,很快就熟稔起来,范林这才知道,白清丽在高三时家庭有些变故,休了一年的学,这家学校是她爸找关系花了不少钱才进来的,也希望有个文凭将来嫁人多个筹码。

范林拿到白清丽送的饭盒,开心极了!他在心里暗自想,这算不算是爱的礼物呢。

大雨下来了,没有地方躲雨,在街上最后一家殡葬店的屋檐下暂避,店主是个驼背的老妇人,微颤地走出来招呼道:“三位同学,你们不进来选点儿东西吗?”

有些被雨水打湿的白色纸花低垂着花瓣,垂头丧气地滴着眼泪。范林往后退了两步:“不要,找晦气。”

老太婆的手枯黄,猛地捏住范林的手腕:“买一个,送给你的同学,很快就能用到。”

李淘淘大吼一声:“走开点儿。”

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学校,一大堆人围在女生宿舍楼下,警示带拉了一个小圈。

地上的雨水是红色的,围观的人麻木地站在旁边窃窃私语。白清丽拨开人群,想看清楚一点儿,第一眼就让她忍不住呕吐起来。

是那个跟自己说话的大二学姐,除了头盖骨破碎以外,内脏似乎也摔碎了,大腿的白骨露了出来,红红白白的肠子混合着排泄物被雨水把复杂的味道带得越来越远,没有什么脂肪,暗黄色的一小团分散地露出体外。

范林忍着想吐的欲望拿出纸巾安慰哭泣的白清丽。李淘淘看见辅导员雍军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警察。

半夜,范林翻了一下身,下铺的李淘淘也翻了一下,看来他也睡不着。

李淘淘若有所思在黑暗中说道:“想不到我们第一天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难道正如你所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让人无法相信的东西存在,比如鬼?”

范林有点儿害怕:“也许那女孩儿一时想不开什么的,对了,白清丽这个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李淘淘翻身:“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人死后,身体腐烂,不可能再知道或记忆任何事,人所有的感觉随着死亡消失了。他们的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嫉妒,早都消灭了。

那个自杀的女生的尸体被拖走后,雍军找来了殡葬店的老太婆,在宿舍楼下烧了一大堆冥币,白清丽从楼上往下看着,耳边反复地回响着那三个字:“快逃走!”

能逃到哪里去?回家吗?父亲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家庭变故休学,而是自己高中时跟男朋友不小心怀上了小孩儿,那男人又跑了,这才休息了一学期,在大学里可以好好重新做人的自己怎么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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