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民族与国家(2)

尽管一些人效忠于伊拉克国家本身,但是更多的人与这些群体联系更紧密。逊尼派人数处于少数,却在政治上主导了这个国家,而且他们拒绝失去他们的特权地位;库尔德人(我们将在后文中更详细地说到他们)希望至少自治,也许还会要求独立;什叶派则不出所料地要求与他们人口份额相匹配的权力。在本书写作时,形势的复杂似乎使小布什政府的政策制定者都困惑了。让人费解的是,这些人在2003年美国占领伊拉克后表述了他们的个人诉求,但是那儿的美国占领者如此笨拙地处理这一工作,以至看起来美国无力阻止伊拉克分裂并滑向可怕的内战。或许,小布什应该明智地留意老布什1991年结束海湾战争时的分析。老布什决定停止向巴格达进军,因为担心将萨达姆·侯赛因赶下台可能会使伊拉克陷入危险的不稳定,并将整个中东拖入其中。

政治也可能是民族认同的一个来源,不过源自政治因素的亲和性不太常见。事实上,在相对新兴的国家中,政治可以作为相对表面的一个统一焦点;但如果时间够长,文化往往会取代政治而成为联系古老民族的因素。美国便是一个例子。美国人有着非常强烈的民族认同感,但究竟是什么因素将美国人民紧紧拉在一起?作为一个有着复杂人种差异的民族,族裔特征肯定不是让美国人成为一个民族的关键。虽然美国人说着共同的语言,但是对于将美国人塑造成一个民族,英语仅扮演着边缘性的角色。事实上,不可能确定任何文化特征有足够的内聚力成为美国民族认同的基础,美国民族是建立在对特定政治因素的共同信念之上。它由普受支持的概念所熔铸而成,这些概念被同化在这个国家的理念当中,例如国旗、国度、民主、自由、平等、包容等。事实上,美国民族是建立在美国这个国家之上。虽然大多数的美国人不认为他们自己是政治的存在,但美国人主要是通过国家的背景发现他们之间彼此相系,这一事实的确让美国人变得非常地政治化。

与美国形成对比的另一典型例子是苏联。苏联曾尝试经由政治手段来创造一个民族,结果没有成功。1917—1991 年,苏联是一个由近120 个不同的民族群体所组成的单一国家。苏联领导人以马列主义为黏合剂,试图将这个世界性的社会塑造成一个被称为“新苏联人”的单一民族。然而,这个国度里的各个民族群体顽拒同化,他们宁愿保持他们传统的独特民族认同。最后,在80 年代末,在共产主义体系开始瓦解之际,苏联领袖戈尔巴乔夫放松了共产党对苏联社会的钳制。在获得这一新自由后,苏联境内数十个民族群体纷纷高声宣告他们各自的民族认同,有许多民族甚至要求政治独立的权利。到1991 年,苏联垮台了,取而代之的是15个独立的国家。但是这些新国家境内的较小民族群体也找到了他们自己的民族认同,因而要求独立,或至少是自治权。车臣试图脱离俄罗斯而独立,加告兹土耳其人想要从摩尔多瓦获得自由,格鲁吉亚则力抗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少数民族的分离主义运动。尽管这些地区中的大多数杀戮行为已经结束,或至少是暂告一段落,但这些纷争的解决将需要花费数十年的时间。不过就本书而言,此处的重点在于:苏联的情况不同于美国,政治单一因素的力量尚不足以压倒各个民族群体的身份认同,因此无法将它们合并成一个单一民族。

由此可见,“民族”一词并不必然具有政治含义,而“国家”一词则不然。虽然在美国“国家”(state)一词和“州”是同义字,例如路易斯安那州(the state of Louisiana),但这个词的传统用法则与“国度”(country)为同义词。国家正常来说包含四个要素:人民、领土(只与特定国家相关的一个确定地理空间)、主权(特定领土范围内的最终合法权威)和政府。一个民族的人群可能分布于全球各地,而且一个民族的存在并不必然取决于它与特定地域的关联性。(例如,库尔德人为数约两千万,但他们在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等国境内都是少数民族,因此库尔德人可以说是不拥有自己国家的最大民族群体。)然而,所有的国家都有清楚的领土边界,而且这些土地均由政府所管辖;从法律上说,政府对于边界范围内的所有人群都拥有最终的合法权威。国家与民族唯一的共同特征是人群。当一个民族的人群设法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家时,由此产生的政治实体就是民族国家,它在现今世界中的重要性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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