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的身高体重年龄经验等各种综合条件,明显打不过他,梁小飞又继承了我爸他们山东人的秉性,骨子里认定惜香怜玉是修正主义和西方虚假文明的做作产物,我们社会主义中国哪有让着女人的道理!尤其对于山东大汉来说,对女人礼让根本就是耻辱!羞辱女人才应该是齐鲁大地男人们的传统!没听过吗,子曰“天厌之”,就是冲女人曰的。连武大郎那样的货色尚且无师自通地靠欺负潘金莲这般香玉之人建立尊严,何况我哥,一个小学还没毕业就比传说中的武大郎高两头的人,自然无需让着我,尤其,我生就的还不美。往好处想,梁小飞没学武松那样三拳两脚把我早早打死已经是我天大的运气。哈哈。这就是兄妹。亲兄弟姐妹之间打打闹闹的密度是衡量一个童年是否优质的另一个标准之一,比邻居的布施更重要。
我们在交手3分钟之后,和平常一样,我又处于劣势且绝对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这时,我灵机一动,不再恋战,转身跑去找我爸,假装告状,实际是求救。
梁朝伟当时正沉浸在他绵绵不绝的悲情中,书本是他的不想理我们而制造的屏障,对于我打破屏障呜啦哇啦说不太清楚的投诉,他似乎没太理解,报以了一种相当迷离的眼神,好像他瞬间老花了,需要调整一阵子焦距才能分辨出我是谁。梁小飞一看梁朝伟的态度没有对我明显偏向,正中下怀,立刻也跑过来对我进行了捏造和反诉。
我爸那次,一反常态,没有当场把我们轰走,而是表现出了不多见的耐心。他把把我们兄妹左右两边分别揽在他的两个臂弯,然后皱着眉头相当动情地以一个故事给我们讲了应该重视手足情深的深奥道理,还夹叙夹议的。
梁朝伟讲的那个关于曹操俩儿子如何为争夺帝位互相残杀的古代故事伴着一首诗,他也深情并茂地对我们诵读了一遍。之后,我爸要求我和我哥就地偃旗息鼓,到院子里背诗去,说不背出来别互相招惹,也不许再回来找他。
那是我生平学会的第一首古诗,也是我爸教过我的唯一一首诗。我当时应该是真的是去背了,因为直到今天,我都还没有忘记:“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喏,我小时候学会的第一首古诗,竟然不是著名的“唐诗”。而且,我和大多数小孩学第一首诗的契机也不是太一样。
童年的影响是深远的,也是充满奥妙的。
我在童年远去,并又过了几十年“败絮其中”的成年生涯之后重又走进校园。一切的缘起竟然还和梁朝伟教我们的那首诗有点关联。
那年,我的第一次婚姻以离婚告终,离婚后我长久地陷入对自己严重否定的挫败感当中无力自拔。在某个失眠的晚上,我百无聊赖,在房间里原地打转了几十圈之后,随手打开音响,房间里悠然响起肖邦的那首世人皆知的《降E大调夜曲》,那是前夫留下的唱片。那样的乐曲,在那样的夜里饱含情意地款款而来,击中了我不知名的软肋,心头随之涌出许多并非伤感的饱涨的感怀。
无所是从之下,巡视四周,这个已经住了几年的房间忽然间陌生起来,我的目光最后落书架上,在以往的已婚生涯中我从未留意过它的存在。我的手指仔细地划过那些我前夫的爱物,脑海里出现了他因为它们而忽略与我对话的画面,我忽然对这些他还没搬走的“情敌”们有些好奇,就很随缘地从书架上抽出我的手指正停落的那本书。
就这样,在想睡而睡不着的心情中,再次,读到了曹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