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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一到上海,就被原先的社交圈包围了,每天的活动排得满满当当。周二到鸿芳楼赴中式宴会,是道台大人宴请,不能不去;周三和周四,美国副领事金能亨和沃登都已约下,老朋友接风,也不可不去;周五是志愿军舞会,可能会有漂亮的军官太太出席,自然也不可错过。再加上忙着处理白齐文一案,他一直没有回家。虽说他和那个中国女人——我们的母亲——从未结婚,但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毕竟那里还有他的三个亲骨肉。他努力抑制着内心里像荒草一样疯长的对女人的思念,把全部的时间都耗在了海关事务上。
他不再是5 月份离开上海时的那个赫德了,现在,长江各口岸,包括上海和宁波的海关都在他的管辖之下,每天有那么多的商船到港离港,还有那么多的涉外事件要处理,够他忙乎的了。
就在他到上海后不久,各国领事就发来信函,要求他发出逮捕美国人白齐文的授权书。有关这个美国佬带着两百个欧洲流氓劫取了常胜军的一艘轮船“高桥号”投奔太平天国一事,他在北京时就听说了。据公使们的信中说,有线人报称该人此刻就在上海,躲在阿思本舰队的一艘补给舰“巴勒拉特号”上。因事涉舰队,过于敏感,可不可以上船去抓白齐文,就看他是否发给授权书了。
“巴勒拉特号”上的货物全都卸载了下来,也没有找到白齐文的影子。美国领事馆也介入了,抓了六名疑犯去审,据说其中有一个还是白齐文的仆人,也没有线索,审理结果是“一切控告都证据不足”。最后还是根据密报,在一个美国船长的妹妹家里抓到了白齐文。但不久白齐文就被开释,驱逐出境了事。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这一年的10 月了。他寻思,北京那边舰队的事应该都解决了:中国方面接管了舰队,阿思本在李鸿章或者哪位大臣手下出任帮办总统,李泰国拿到了他该拿的钱,各方皆大欢喜。月初,包腊和阿思本的一个秘书乘坐“极北号”来到上海,却带来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消息,舰队的事情又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