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用
真无为者常胜
古香古色的客厅里，满头白发的东方无鼠正在逗小孙子玩。这时传来了门铃声，保姆打开门，原来是东方无鼠的秘书江山小猜来了。
东方无鼠是一家大企业的董事局主席。他积二十年之功，竭全部身心之力，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厂打造成国际知名的集团。年纪大了，不再担任领导和管理职务，本来想着退休，因市里和企业挽留就担任一个起着“精神导师”和“参谋”作用的董事局主席。这不，秘书送来了他经常看的企业参考！
这份企业参考也是他参照“内参”的模式，专门建立了一个情报部编辑的。参考每天更新，多的时候有四五十页，少的时候就三四页。主要内容是政策、经济形势变化，竞争对手情况、风云人物动态、重要事件，还包括内部交流的重要信息。十多年来，这份企业参考立下了汗马功劳，企业中层以上干部也都习惯每天晚上读参考了。
东方无鼠把孩子交给保姆，保姆知趣地带着孩子出去玩了。东方无鼠招呼秘书坐下喝茶，自己戴上花镜，翻开参考——“西门虎牙因贪污公款入狱！”一行字映入眼帘，东方无鼠一声长叹，“小猜，你来说说细节吧。”
“好的，”秘书江上小猜拿出一沓厚厚的纸，轻声说，“西门老总挪用了一笔300万美元的款项，一部分送孩子去国外，一部分买了别墅，还有一部分现金留存。”“入狱后，款项都追回了吧？”“还没有，大约有一百万人民币无法追回，”小猜说，“不过，好像有几个企业家垫付了一些。”
“唔……”东方无鼠回想起创业的岁月，客厅陷入深深的宁静……
东方无鼠和西门虎牙是校友。大学毕业以后，一直都有联络。当东方无鼠接手这个国营小厂开始创业的时候，西门虎牙也经历着同样的事情。两个人就是这样互相鼓励，遥遥相望，摸爬滚打地过来了。东方无鼠的企业走向了世界，西门虎牙也确立了他行业教父的地位。
记得那次关乎东方无鼠企业生死存亡的收购，西门虎牙还提供了贷款担保呢。那是十年前吧，东方无鼠准备收购行业第三的南方某个公司，一切准备就绪，甚至连派遣的干部都培训完毕了！不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行业第二也提出了并购请求，条件还相当优越！当地政府犹豫了——毕竟协议也是可以不遵守的，只要诱惑足够——那个时代就是如此！整整一夜，东方无鼠花白了头发——收购意味着必须再加大投入；停止收购就意味着前功尽弃，还意味着企业将沦为行业第二，而且是没有什么优势的第二！
这时候，西门虎牙打来电话——愿意担保两年期5亿贷款！这下好了，东方无鼠底气足了。经过一系列磋商，东方无鼠成功地收购了南方这家公司——虽然贷款没有用到！西门虎牙经常说：“经营企业就是要胆大心细，要敢于闯荡……”
前些日子，两个人还通过电话。“组织上已经提前谈话了，请我退休，不再担任领导职务，就担任总顾问，”西门虎牙接着说，“我想不通……我把青春都搭进去了，辛辛苦苦把一个要倒闭的小厂子搞成行业第一，搞成省内利税大户。啊，一句话，就没我什么事了。东方老弟你看看国外企业家的收入，你再看看我们……”
“我说师兄，”东方无鼠说，“你得想开了，你想想，这二十年，你不白过啊！社会的尊重、企业的认可、政府的扶持，我们都有啊。在我们的同学里，你该知足了！你的工资是同学中最高的，受的奖励也是最多的，你到过的国家也是最多的，见到的国家领导人也是最多的，你所建立的企业也是最大的。现在，我们都老了，该下来了。老了老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
记得那个电话是他们认识以来唯一一个很不愉快、又没有方法解决问题的电话。
“唔，唔……”东方无鼠笑着对小猜说，“我走神儿了。对了，我在企业里还有多少钱？所有的，都算上。”
“历年的工资余额，加上奖金和稿酬，嗯……”小猜笑着说，“大约有三十万吧。”“有那么多！”东方无鼠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打个电话，让财务给我一份明细表，现在就要。”
不到二十分钟，传真机响了，一连串的纸吐了出来。东方无鼠一边看，一边念叨……
“这是工资，嗯，嗯，啊？”东方无鼠说，“你来看看，这个数字怎么突然多了？”“哦，这是大家都涨的工资啊。”小猜说。
“这是奖金。”东方无鼠说，“嗯，不错。”
“这是稿酬，杂志的，报纸的，这是那本书的。”东方无鼠继续往下看，“不错，回头你再麻烦财务上合计一下，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特别是我们这些中高层干部，弄少了个人不满意，弄多了要出大事的。”
“要不，我写个审计建议给南郭无生？”小猜说，“毕竟南郭负责这个事情。”“不用了，”东方无鼠说，“你抽个空，当面谈一下，不用正式说，让他留意一下就好了。”“哦，还有两件事，需要麻烦你一下。第一件，你以我的名义，写个东西，交给情报处，请他们向董事会提交一份参考，关于企业股份制的情报，看看全国大企业都怎么做的。嗯，两周时间够了吧？”东方无鼠说，“第二件，你以我的名义，把我这些钱汇到西门虎牙的家里，交给他的太太。告诉她，不会很久西门就会出来的。”
“为什么呢？”小猜问。东方无鼠解释说：“西门犯了个错误，他以为他把企业带大了，功劳不小，应该从中分享利益！甚至，他还想一直把持企业，一直到死。这可能吗？想想看，如果那是一家民营企业，凭他个人会如此顺利吗？政府的支持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然，还有优质的员工。这就是他被不相识的客户信任的原因，也是他可以推迟原材料款项的原因。成功就是成功，成功不是因为占有，而是因为过程和结果！努力了，经历了，成功了，这不是很好吗？要那么多钱干嘛！恋栈不去，没有几个好下场的——历史早就证明了。”东方无鼠又接着说，“反过来讲，这又是一个时期的问题。我相信还有很多企业家在做着不同程度的尝试——这是人心的力量——再过几年，我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补偿。我想西门的事情也该减轻处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