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还没有散尽,左邻右舍已陆续返回,沉寂多日的出租屋,这才恢复了生气。
平日里,狗粮和零食都封装在密封袋里,因此肉松已形成条件反射 听见塑料袋摩挲声,便认定附近有食物,而且是非它口腹莫属的美食。早晨我正在洗脸,对门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一个肥厚的驼色身影灵巧地快闪进门,松鼠似的“咻”的一下钻进茶几底下。
“肉松,”我步出房间,抬眼张望过道上那个花容失色的女孩,狐疑地问,“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没有,它突然扑上来吓了我一跳,但主要怪我自己胆小。”女孩笑容可掬地踱了过来,探目搜寻肉松的踪影,友善地说,“认识一下,我叫徐嘉怡,朋友都叫我嘉怡。我就在楼下的便利店上班。”
说话间,嘉怡手腕上挽着的透明食品袋,不时发出薄脆的摩擦声。我当即明白了肉松的亢奋。屈膝蹲下,我噘嘴怒视茶几下气喘吁吁的“小强盗”,佯嗔道:“肉松,你又拦路讨吃的啦?真当自己当流浪狗了,羞不羞啊?”
肉松最了解我的罩门,它很清楚我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摇头摆尾撒着欢地跑向我,后腿一蹬就蹿到我鼻前,毫不客气地用它的舌头给我洗了个脸。肉松一撒娇,我就没了脾气,扭脸讪笑着请求嘉怡:“不好意思啊,我教导无方,你大人不记小狗过,好不好?”
“没事儿。其实我也喜欢狗的。”嘉怡侧目观赏肉松与我联合表演的母慈子孝的亲情戏码,艳羡地说,“可惜跟我合租的同事怕狗,而且养狗需要时间和金钱,我现在也没这条件。”
“那好办。你随时可以过来找肉松玩。”我朝肉松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地反问,“它最喜欢泡美眉了,对吧肉松?”肉松配合地走到嘉怡身边,嗅出她身体语言传递的友爱气息,熟稔地将前半身蹭进她怀里。嘉怡搔了搔肉松的下巴,它便全身放松地瘫倒在地,四肢悬挂在凌空,舌头偏向一边,一脸爽歪歪的舒坦。
按理说,肉松能与邻居打成一片我该感到欣慰,然而看见它如蒙亲眷般与别人缠绵嬉戏,我心里却如同咬破了生花椒一般,又麻又涩。嘉怡告辞后,肉松摆动着它的蟒蛇腰,一摇一晃地觍脸走向我。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唬脸教训它:“见到美女就得意忘形,有奶你就认人做娘,没义气!”
肉松先是一惊愕,继而明白了我的委屈。弱弱地长叹一声,肉松缓步贴近我脚踝,将自己盘成一团肉质“飞碟”,端端地守在我身边。第二天一早,嘉怡上班前手握半个肉包,站在门前低唤:“肉松,肉松,过来吃包子。”
肉松抽搐着鼻头,贪婪地吸吮着空气中的肉香,身体却纹丝不动,视线目不转睛地停留在我的脸上,克制的神色仿佛宽慰我说:“看吧,别说有奶,就是有肉包诱惑,我也能坐怀不乱。”“这还差不多”,我心中窃笑,得瑟地抱紧肉松,笑靥如花地催促嘉怡,“你快去上班吧。我们家肉松,只吃我喂的东西。”
既然说“管住男人的心首先要管住他的胃”,换言之,我作为肉松唯一的“伙头”,它的心自然永远向着我。高跟鞋拖拉的“铿铿”声渐远,我亲吻肉松的肥头大耳,窃喜地嘀咕:“好肉松,干得漂亮!妈妈一会就去买小笼包奖励你。”
这年冬天,老天像个失恋的女人,终日以泪洗面。没有取暖设备的冬日雨夜,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颤抖。我取出纸箱中最厚那件兔毛毛衣,放进肉松的窝里围成救生圈的形状,愧疚地问候肉松:“宝贝,你冷不冷?妈妈一领到钱,就去给你买暖风机哈。”
肉松凑近闻了闻我的毛衣,慢条斯理钻进窝,舞蛇似的让身体回旋下挫,支棱起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这样深情对望几秒钟,肉松突然展开身子,跨出温暖柔软的毛衣垫,迈着琐屑的碎步走到我跟前,探足骚弄我的膝头,仰脸摆尾央求我抱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