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给的一张似猫非猫的脸,也能成为陈晨不满肉松的借口。陈晨看肉松不顺眼,无论我怎么努力,仍功败垂成。就像婆婆与媳妇是天敌一样,陈晨对肉松的怨念,也是无端而生、无从释怀。所幸,肉松并没有因为它长得像猫而自卑,相反,在陈晨唉声叹气中,肉松挺起它迷你狮子一样的倒V字胸脯,威风抖擞地步出了电梯。
初冬的黄昏清冷而惆怅,似有似无的寒意在晚风中延伸。顺电东南方的草坪上,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中、小型犬。犬主们茶话会般聚拢成团,人犬联谊在谈笑风生中驱走了冬的森冷。第一次饱览群犬,我像误闯时装界的“林无敌”似的,喜出望外地奔向威风八面的哈士奇,或娇小可人的吉娃娃,谦卑地请教狗爸狗妈:“这只是什么品种?它叫什么呀?”
“别露怯啦。”陈晨在一旁扯我的衣袖,低声制止,“人家都养进口犬,就你牵着只猫不猫狗不狗的动物,也好意思跟人套瓷。”
正如美酒杯边往往坐着佳人,香车里总载着一身名牌的暴富,作为配套“设施”,住在这个高档小区中的业主,大多饲养进口名犬,如德国博美犬,英格兰牧羊犬,西伯利亚萨摩耶犬等,其中自然包括刘珍最爱的法国贵宾犬。
而肉松,只是只土生土长的北京犬,陈晨因此而害臊。仿佛我们此刻置身第五大道或香榭丽舍,穿行于衣香鬓影的名流绅士之中,因我们囊中羞涩陈晨抢先自行菲薄,一脸羞愧地躲闪着旁人友善的目光。
“肉松!”远远地,潘苓被小扑牵托着,摇动前臂,迈着细碎地步伐热情地迎面跑来。
“哇!好丑的狗!”陈晨窃喜地贴近我耳根说,“她那只是杂种狗吧?像驴像马又像老头,长得比肉松还非主流!”
“小扑是纯种的雪纳瑞犬。”我不敢看陈晨的眼睛,支吾说道,“嗯,它是德国狗。”
“悲催。”陈晨忿忿地嘟哝,“受不了了。太跌份儿了!我回去了,你们自己玩吧!”
眼睁睁地望着陈晨离去,肉松纹丝不动地端坐在我脚边,不挽留亦不追逐。
“看来,你们家,你是老大。”潘舟若有所思地眺望陈晨的背影,心细如发地宽慰我,“狗狗的世界有着鲜明的等级制度。在一个家庭里,它只认一个主人,只服从它认为是 头狗 的老大。”
“合着,它也拿我当狗了。而且是头狗?”
“可以这么说。”见我一脸错愕,潘舟喜逐颜开地开解道,“在国外,宠物就是家庭的一份子,它们可以拥有专职保姆,还能继承主人的财产,甚至享受动物法律的保护。其实在国内,很多爱狗人士也不拿狗当外人,比如我们,都自封小扑的狗爸狗妈。”
为了让我信服,潘苓当即弯腰招手,大大方方地朝远处撒欢的小扑高喊:“小扑,到妈妈这里来!”
果然,小扑怔了怔神,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狗群,听话地跑向狗妈妈潘苓。
潘苓看了看肉松,意味深长地说:“肉松太忧郁,太孤僻了。你想,我们平常还有工作、朋友、家人等精神寄托,可狗狗的生活里只有我们。如果我们不在家,它们连吃喝都不能自理,更别说找到交流解闷的对象了。”潘苓一摆手,小扑得意地领命飞奔向狗群。潘苓空出手,俯身由头至尾地抚摸肉松说:“既然养了它,不仅要照顾它的生活,也要顾及它的感情,做个面面俱到妈妈。”
我与潘氏夫妻热络攀谈时,肉松始终保持着戒备,冷眼旁观追逐嬉闹的狗群,寸步不离地傍在我脚边。玩耍的群犬中有谁意识到了新面孔的出现,它们三三两两地飞奔而至,依次窜到肉松身边闻闻嗅嗅,不卑不亢地轻轻摇晃尾巴传递问候。无论来者何狗,是公或母,是土是洋,是气宇轩昂或其貌不扬,肉松皆一视同犬不予理睬,像座石雕似的伏在我脚旁,淡然地吞吐着空气。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小扑二度跑回潘苓身边时,顺便蹭到我身旁,后腿直立着就要往我腿上扑。沉睡一般的肉松突然警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小扑身前,呲牙怒吼,甩动着它肥硕的臀部狂放地撞开小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