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直到最后一句(47)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好笑,不过是被打了几尺子,能有多痛,又不会死,简直就像无聊白烂剧里面的白烂剧情,而自己就是大惊小怪才呼天抢地的白烂演员。其实关于那些日子,能够记住的,比这些无聊白烂的事要更美好,更有意义的事情多得是,比如第一次游黄山、第一次坐缆车、逛花街买了好多好玩的玩具、新认识的朋友眼睛头发的颜色跟自己不一样,甚至只是餐桌前爸爸笑着讲了的一个笑话。能够记住的,应该记住的,更美好更有意义的事情有那么多,为什么回想起来只记住了最白烂的一个。对于今天的自己来说,明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可对当时的自己来说,却痛苦得好像要把自己的世界毁灭一样。

那个时候,母亲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自己,冷冷地说了一句“活该”。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猪,一条狗,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一个自取其辱的没用鬼;她的眼神,像一把尖锐的刀子刺进心脏,就这样走过了好多年。

后来陆陆续续地也有再报几个班,像是绘画,像是舞蹈,甚至仅仅因为当了个小组长,就被认定是将来的企管人才,这些无聊得甚至有点滑稽的事情,就是从小到大理想变更的由来。确切地说,是母亲对自己的期望的变更。从一开始的相信与期盼,到后来的失望与谩骂,难听的话,伤人的话,诅咒的话,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话叶婷都听过,想象得到的想象不到的,无法接受的不可置信的,全部都听过。

对儿女的爱与梦想,期望与心愿这些本该是美好得如同树木、阳光与空气的事物,在不可预知的狭窄黑洞里加速地扭曲变形,恶毒的言语冲口而出,在错误的道路上失控地越走越远,变成了无法停止的扭曲的爱、扭曲的梦想、扭曲的期望与扭曲的心愿。

记得刚开始那段时间,也曾经因为那些话而感到无可抑制的愤怒,因而曾好多次与母亲争吵辩驳,大喊大叫,甚至失声痛哭,“你怎么能够说这样的话”“我是你女儿啊!”“我恨你!”“你去死吧!”“为什么”……

为什么。

可后来也慢慢地习惯了,知道了即使再怎么争辩也只是徒劳无功的事情。家长总是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是“不想像别的家长一样放纵你”“这不是骂,这是教育”“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没有错,都是真理。所以现在的叶婷已经习惯了把所有难听的话,可怕的表情都从脑袋里机械性地过滤出去,同时脸上没有也不需要有任何表情。

对于习惯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承受不了的事情。

只是有一次电视里播放着讲述非洲儿童生活如何困苦,没有干净的水喝而导致生了一肚子五六米的寄生虫而痛苦至死的记录片时,有一瞬间叶婷想,如果自己的命能够换回那些受疾病跟不幸折磨的人的性命的话,那该有多好。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