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挫(4)

为什么突然说起读不读研这件事了呢?因为,现在,陶曼为没有读研后悔了!她开始不自信了,以前她也不自信过,但从没一次像今天这样来得这么强烈,她感觉到自己作为医生经验的不足、知识掌握得不全面,也许这一切跟读不读博并没有太大的联系,但是一想到如果读过博士的话,可以理论上不让李冰那么轻视,不让她那么盛气凌人!一想到这个她从心底里感到羞愧和耻辱。!

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是为赵江平牺牲了,她觉得从很大程度上来讲她是为了迎合赵江平才这么做的,因为结婚的头几年她像所有年轻的少妇一样,对那件事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所感兴趣的是他的温柔的前奏,她常常怀着一种感动的心迎合他的喜好,而他又因为她的迎合而对她更加温柔,如此而已。所以其实那个房子对她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意义,但是对赵江平不同。

——很快她就觉得这么想有点不对,实事求是地说,在有安全感的情况下,她对那件事的兴趣一直在成几何倍地增加。

但无论怎么说,她心里都感到很沮丧。她想,是不是应该读研?

但是,实施这个决定并不容易。这一点陶曼心里很清楚。这就意味着她在35岁的年纪要重新拿起课本,加入那些几乎全部由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垄断的考研队伍,且不说自己还有没有这个实力;它主要还意味着,自己要打乱若干年来在家庭活动中原本有序的分工。

比如从结婚开始,她一直承担做饭的义务,赵江平偶尔会洗个碗。洗衣打扫则全部都是她的,赵江平会偶尔一边看电视一边陪她坐着看她干这些。还比如,在有了孩子以后,孩子的吃喝拉撒换洗梳理,全部是她的,赵江平会偶尔陪孩子做个游戏。因为家就在赵江平工作的单位院内,所以早晨上班她得把孩子开车送到自己的妈妈家,晚上下班再把孩子接回来。这就是说,从接回来开始,一直到孩子睡着,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而这绝对就是若干年来她事业上没什么起步的直接原因。

现在原因就不去追究它了,结果已经这样了。重要的是如何改变现在这样的结果?如果要加入考研大军,她就没有时间做饭,那么一家人吃饭怎么办?如果要加入考研大军,她就没有时间做清洁管理孩子,那么谁来做清洁?孩子接回来以后谁去陪她玩?如果家很乱、孩子很闹,她还能不能专心复习?

陶曼越想越苦恼,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过了无忧无虑、想做什么都只是一个创意就能实施的年纪了。在没有跟赵江平透露自己的想法以前,她先争取了一下自己父母的看法。没想到父母亲一听她的想法都非常支持她,马上答应帮她带孩子。陶曼的心一下就放宽了许多。她想只要孩子的问题解决了,饭可以在食堂吃,反正赵江平他们单位有职工食堂,再说家附近也有许多小餐馆;家务劳动可以请小时工来干。在所有的问题都得到落实之后,她的心豁然开朗。她想,只要说服赵江平接受这个事实就万事大吉。

于是当晚,她早早回家买了菜做好饭等赵江平回家,可是赵江平在她做好了饭之后才打电话回来,说他有饭局,不回来吃了。所有的努力都泡了汤!他不回来吃饭就意味着他要出去应酬,应酬势必喝酒,喝酒势必糊涂,还不定他几点能到家。这还谈什么?

陶曼望着一桌子辛苦做出来的菜越想越有气。她想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珍惜我的劳动呢?他是不是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把我对他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的了?她想自己不是家庭妇女,也工作有收入,他究竟凭什么觉得他有权这样轻视自我?就因为我是他的老婆?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很容易乱想。在接完赵江平的电话以后,陶曼一把把手里的筷子扔在桌上,正在玩的孩子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生气?永远都不会有意见?

论收入,陶曼是医生,每月白的灰的总要有万把块钱的进账,赵江平不过一个科研院所的小研究员,还是个副的,一个月真正能拿到手的工资连五千都不到!

论家庭贡献,房子是赵江平分的没错,可分房时要掏一大笔钱,是陶曼出的。装修房子的钱是陶曼从父母那儿借的。说是借,父母压根也没说过让她还,只说是帮她的。还有家具、装饰、被褥,统统都是陶曼操持的。赵江平没钱,因为他一直读书,那点津贴够他自己的花费就不错。

陶曼想,那么他凭什么就在这个家里以家长自居?就因为他学历比自己高?一想到学历这个问题陶曼就更转不过弯来了,她想他凭什么觉得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毫无愧疚之意啊?

既然他那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又何必自找苦吃把他的利益放在第一。考研的事就这么定了,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所有的问题让他去解决、他去面对吧!这个人实在是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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