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远歌(35)

“领袖。”

辛珀宵示意她坐下,走到她面前,麒麟灰的眸子令人想起流转的极光,过了很久,缓缓说:“你去过HTG了吧?”

未等尚裳回答,他继续道:

“和记录部一样,HTG你也暂时不要去。知道么?”

尚裳觉得那片灌注在自己心田的欢愉,如同一场路过的雨,此刻就要离开了。四周又只剩下她熟悉的干涸枯渴。她微低了眼,然后抬头注视辛珀宵。

“……是。领袖。”

十岁的时候,我偷窥了你的记忆。我记得当我想要消除你这部分记忆时,你眼神中的狠厉。你像一只死守着陷阱中的同类尸体的狼。你说:“你敢。我杀了你。”

如果一个人觉得某件事难以置信,很可能是因为那个人还未经受过命运的嘲弄。我看过太多人的记忆,所以现在对我而言,已没有什么不可相信。我们是同一张命运的大网上的小蜘蛛,有时候我们觉得身下在动,是我们自己拉动了蛛丝,而更多的时候,更大的震荡,由不知何地的另一只蜘蛛带来,也许它蛰伏在你身边,也许它在蛛网的另一边,也许它自己都不知道它曾经影响过我们。更或者,让我们颠沛流离的,仅仅是不知来处的一股大风。

也许,比起蜘蛛,我们更像是粘在网上的虫子,身不由己,等待着埋伏已久的命运。

属于你的命运在一个路口。你和爸爸还有妹妹开着车去超市,你的爸爸是司机。红灯亮了,你爸爸停下车,刚要点烟,被十一岁的你一把夺走。你指了指妹妹,你爸爸理亏地对你笑。就在这时,绿灯亮了,爸爸转身,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然后,那个巨大的、滞重的黑暗压了过来。你听见刹车的声音、人们的尖叫、什么东西脆脆折断的声音,像你在家里的时候,爸爸拍打弄碎的香酥鸡。

不知多久的昏迷结束后,你醒了过来,发现那辆平常可爱的、有着淡淡油烟味的的士,爸爸靠它养育你们的的士,此时正因为受伤而愤恨地咬紧你。你用全力从它口中爬了出去,伸手向外面拉拽自己的妹妹。你不敢再去看爸爸的位置,因为那里现在只有一摊分不清骨、肉、血的东西,像是衣服的呕吐物。你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摊东西,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摊东西左边露在车外的那只完整手臂,那只曾抱起你举过肩膀的手臂。你只能更拼力地向外拽自己的妹妹,但她不动。她动不了,她的腿全被压在了那辆水泥搅拌车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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