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算……自杀么?
一直兀自弹着桌子的妇人意识到有人在凝视自己,猛然咧开嘴笑了。她伸出一只手拉住尚裳,站起来不知要走向何方,边走边说:“小尘回来啦。小尘饿了吧?妈妈去给你做饭吃啊。”尚裳试图挣扎,却无法脱出她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掌。
看着妇人疯癫的背影,尚裳放弃了抵抗,任由她拖着自己来到灶台前。妇人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臂,从面缸里舀出小半盆面粉,倒入水后熟练地搅拌着,说:“妈妈给你做拉条子,帮妈妈剥点儿蒜吧。”
尚裳有些犹豫,但终于还是拿起了灶台旁的蒜瓣儿。
剥掉蒜衣的瞬间,她忽然想,是不是自己的父母也是这样,因为孩子不同寻常的能力而遭受了难以想象的苦楚,所以自己让他们失忆,随后也消除了自己的记忆?
“妈妈,猫已经被冻死在雪里了。你可以飞了。你可以飞走了。”
尚裳忆起妇人儿子的眼睛。那双无悲无喜只有心疼的眼睛。那双乞求着“请不要让她比我难过”的眼睛。
也许,那也曾是自己的眼睛?
她将剥好的蒜瓣儿放上灶台,轻轻拉扯忙碌着的妇人的手臂。见她没有反应,稍稍加大了力气,很轻很慢地叫了声:“妈。”妇人应声转过头来,万分疑惑地望着她。尚裳趁势看住她的眼睛。一双对自己已落入陷阱的现实一无所知的小兽的眼睛。
尚裳从那里看见她怀胎时周遭盈满的欢乐气息,看见她生产时因疼痛变得朦胧的视野,看见她第一次抱在怀里的那朵娇嫩。
她的手不自觉地放下了。
——会恨我么?
虽然我让你忘记了你的痛苦之源,但我是不是也毁了你的立身之本?
会恨我的吧。
妇人猛然扔掉手里的面盆和擀面杖,号叫一声蹲下身去。尚裳慌忙也蹲在她身旁,好不容易重新找回她的眼睛——记忆里,那只怪兽正在啃食她的丈夫。妇人拔苗一样站起,慌张地来回走动,紧紧捂住头颅,发出像呜咽又像怒吼的声音,眼看就要跑出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