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而息【四】(11)

石永安所以留在陆军司令部最重要的直接原因,与蒋委员长夫人宋女士和他握手时随意地多说两句话及与其合影的照片登报关系重大。那是石永安和那批青年学子换上军装后,受到各方面舆论的称颂,陆军司令部认为这里边有文章可做,至少对动员兵源有利,所以就费尽了周折安排了委员长和大家见面座谈。而恰在这时,委员长患了感冒无法接见,只好由其夫人宋美龄女士出面。蒋夫人握着石永安的手说:“好样的,好样的,天生的军人神采……”恰在这时,记者按动了快门。第二天报纸头版上便有了蒋夫人和石永安握手时的照片登出。这就奠定了日后石永安留在陆军司令部的基础。

李婉慧和石永安相遇在一个叫励志社的地方。

在首都南京,励志社一直是个神秘兮兮的地方,它位于中山东路上,在中央医院东面,过逸仙桥不远处便可以看到那些彼此呼应的宫殿式建筑。励志社是中西建筑糅合的典范,外部造型是国粹式的大屋檐,内部却是欧洲风格。常常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在此出没,一般地讲,时常在励志社出没至少表明了上流社会的地位。李婉慧和石永安在励志社相遇,是因为他们共同参加一个婚礼。女方是李婉慧的同学和朋友,而男方却是石永安的同事,一位年入不惑的上校军官。在当时的南京,女学生选择丈夫有一个相当直接而固执的标准,那就是她们心中的偶像蒋夫人的择偶方向自然是她们的标准。那时候,有一本叫《西安半月记》的书出版后不久就销售了四十余万册,因为作者是委员长,所以社会局发出行政指令,在校学生务必人手一册,作为课外读物。一时间,欲明白领袖革命之经历,欲了解领袖人格之伟大,欲知道领袖图存救亡之方略,不可不看《西安半月记》。天真的女学生,以崇尚女杰心理出发,尤其喜爱附在书中一起出版的《西安事变回忆录》,这篇由蒋夫人亲自撰写的文章,深深地打动了女学生的芳心。所以,那时候女孩子嫁一个比自己年龄大很多的男人已经成了一种时髦。而男人官场得意了,休去糟糠之妻找一个漂亮女学生做太太也没什么障碍。漂亮的女孩和成功的男人是天作之合,双方自然是你情我愿。这种老夫少妻业已成为上流社会的美谈,娶一位年轻的太太是男人成功的标志,也是女人认可和肯定男人事业的一种方式。这多少有点和一九四九年进城后一个阶段的某些干部的婚姻风气极为相似。

漂亮的李婉慧在朋友的婚礼上遇到石永安的一瞬间,固有的婚姻观念被彻底地粉碎了。做中学生时,寻找白马王子的浪漫情怀,又重回她心中。她的心在狂跳不止,她激动地摘下眼镜。当第一支舞曲响起时,她便主动地走到了石永安面前,用期待的目光直视着英俊的陆军上尉。在当时的首都南京,女孩子如此地大胆是令人震惊的。石永安惊讶之余终于读懂了面前这位女孩子的目光,那是在苦苦寻找后终于发现了的目光,那是欲把终身相托信赖的目光,那是受爱情冲击迷蒙了但依然闪烁海枯石烂永志不变的目光。那目光深深地感动了石永安,他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推动一般,自信而坚定地向李婉慧走过去。于是,在整场婚礼舞会上,两个人从没有换过舞伴,就这样一直跳到结束。在整个过程中,两个人只说过一句话。

石永安说:“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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