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觉得丧失理智比其他威胁人类生存的灾难要可怕的多。他们比别人更为同情这一人类最深重的悲剧。然而那身处其中的可怜人也许还又笑又唱,对自己的悲剧浑然不觉。因此,人们目睹此情此景而痛心疾首,与受难者自己的感情是两回事。旁观者想象着自己落入同样的不幸境遇,同时又能用正常的理智和判断力去思考,他觉得自己一定会痛苦万分,因此对丧失理智的人产生同情,但是他所设想的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
患病的婴儿只能呻吟而无法说出他的感受,母亲也经受着痛苦的折磨。她想到孩子有口难言的无助,害怕孩子的病会恶化不治,所有这些联系起来,让她忧心忡忡,愁肠百结。可实际上婴儿只是暂时感到不舒服,病情并不严重,不久就会康复。因为婴儿不会想得那么多,那么远,反而得以免除恐惧和忧虑。而理性和哲理却无法抗御笼罩着成人心灵的巨大痛苦。
甚至连死者都会引起我们的同情,不过触动我们的主要是那些冲击我们感官的环境,其实那根本无妨死者的安眠。我们没有看到那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前方可怕的来世。我们想象着:不见天日,与世隔绝,躺在冰冷的墓穴里腐朽生虫,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甚至亲朋好友也不再记得。多么悲惨啊!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对这些遭遇如此可怕不幸的人应该报以最大的同情。一想到他们可能被人遗忘,我们的恻隐之心就加倍地沉重。由于我们自己的虚荣心和烦恼,我们努力保持着对他们的回忆。可是我们的同情非但不能安慰死者,反而使他们更加不幸。到头来,一切都无济于事。尽管我们竭力宽慰死者的亲友,减轻他们内心的眷恋、愧疚和伤痛,这些都与死者无关,只能平添我们自己的忧伤。死者已然长眠于地下,决不再理会世事的纷扰。我们觉得死者永远处于阴森恐怖之中,这是因为我们把自己的感觉和他们的环境联系在一起。恕我直言,我们设身处地地想象让我们将自己鲜活的生命注入死者僵硬的尸体,恐惧之心于是油然而生。这种幻象让我们如此畏惧死亡,尽管我们死后不会有任何痛苦,但是生前却因此备受折磨。对死亡的恐惧,人性中最根本的一项原则由此产生。它破坏了人的幸福,却还人类以公平;它让个人痛苦不堪,却保卫了社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