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食堂之后,他扫视了一下大厅,没有发现任何熟悉的身影。有几个军人正在打台球,其他人在吃中饭,但其中没有一个女人。他转身去了酒吧,在那儿看见了她:胳膊肘支在吧台上,唇边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
“我都不敢认你了,你穿着军装,个子显得更高了……”
露易丝把栗色大衣搭在肩膀上,她穿着一条黑裙,一双系鞋带的皮鞋,戴着一顶贝雷帽,一副女学生的样子。一种温柔的感觉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散发出来,他很喜欢她这个样子,但也知道露易丝的脾气很暴躁,很难真的温柔。他决定表现得和气些:
“我知道了你丈夫的事情,我很遗憾。”
她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
“你怎么知道我在特别行动处?”
“游击队队长告诉我的。我很吃惊,我以为你回家了。上次,你看上去真不像是要参加战斗的样子。”
“我只是不想和你们一起战斗,这不一样。”
“你是不愿意和我的共产党丈夫一起战斗。这也不一样。”
她觉得自己又赢了一局。
“终于到了伦敦,”她接着说,“这是远离我和克洛德的最好的方法。”
“我不明白你到底觉得他什么地方好。”
“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现的东西。他不是爱德华,也不是你。”
她咽下最后一口茶,然后说:
“走吧?”
皮埃尔在发愣,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简单。
在回伦敦的路上,车子里非常安静。皮埃尔开车,露易丝坐在车后座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的城市遭受闪电战后的惨象。她的目光久久地落在一家屋顶塌陷的书店上,周围的嘈杂声丝毫没有影响到伦敦人,他们正从店里未遭破坏的书架上拿下书来看。
皮埃尔在家门口停下车。他的家是一栋两层楼的红砖房子,和贝克街隔着几条路。在野草丛生的花园里,还看得到一块写着“此房已租”的木牌。花园尽头,一根烧坏了的廊柱上还挂着一只生锈的秋千,风一吹过就“咯吱”作响。皮埃尔带着露易丝来到楼上特地留给她的房间。房间里贴着丑陋的墙纸,是绵羊跳栅栏的图案。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小写字台、一把椅子和一个衣橱。
“如果你还要加一床被子,我房间里有。”皮埃尔一边开窗一边说。
这些家具根本就不配套,露易丝甚至怀疑是不是哥哥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仿佛是为了向她宣布:这里不欢迎她。他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