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使用的“修养”一词,由“修”与“养”两个字构成,而这两个字一开始是分开来使用的。在先秦儒家典籍中,“修”字出现于“修身”、“修己”“自修”等术语中,强调人格的修理和磨炼;“养”则主要是由孟子、庄子等人倡导,而后在思想史上产生了深远影响。孟子提出了许多有关于“养”的概念,如存养、养心、养性、养人、养勇、养气等,其中一些一直使用到今天。我们所熟悉的其他概念如修养、涵养、供养、养生等名词有的形成于战国,有的则出现得更晚。到了宋明时期,这些以“养”构成的词组,已经得到了广泛使用。现代汉语中常见的词组如养成、养育、营养、培养、调养、滋养、补养、给养等,无疑也是受它们影响形成的。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养”的本义是什么。《说文解字》是我国最古老、最权威的文字学经典之一,由东汉时期的大学者许慎(约 58—约 147年)编写。根据该书的解释,养的本义是指以食物供养。从字形上看,“养”的繁体由上半部“羊”与下半部分“食”构成,是一个典型的形声字,其含义与“食”有关,而其读音则从该字的部首“羊”字而来。我们可以想象,在孟子时代,还没有我们今天熟悉的“修养”概念,孟子把本来指“以食物供养”的“养”字借用过来,表达我们今天所说的“修养”之义。他为什么要做这种借用呢?从行文中可以看出,他认为,人格的成长与生命的成长遵循同样的道理,需要足够的时间和过程,需要巨大的恒心与毅力。设想你要把一个小孩养大,必须给他提供吃、穿、住。此外,你还得有巨大的耐心,不可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小孩一下子长成二十岁的成人。因此“养”的含义之一,是指事物达到理想状态需要时间和耐性,需要循序渐进。同时,为了让小孩长大长好,还必须注意营养,尽可能避免生病,生病后要及时医疗、恰当护理,等等。这些事情不注意,孩子都不可能健康成长。人格的成长也是同样的道理,需要时间、耐心和条件,需要慢慢培养,包括长年累月的照料、认真细致的护理,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人格也不可能健全发展。
中国古代的养生思想,包括前面讲的程颐的养生思想,是在孟子等人修养思想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如果说孟子的存养思想更侧重个人内心的修炼,那么宋明理学中的存养思想则在注重内心的同时,也注意如何从外在形式,特别是生活方式上加强自我修养,那么这一思想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吸取了道家的养生之道,以及佛教的禅修思想。
孟子说: “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 ”(《孟子 ·告子》)所谓“得其养”与“失其养”,讲的是人如何在生活和工作中处理好自己的生命需要与外部压力之间的关系。孟子还曾以牛山之木为例来比喻人格的培养。他说齐国东南的牛山,人们看到它光秃秃的,这并非因为这座山不长树木,而是因为人们不断地来砍伐,甚至砍伐完了,树的根部在雨露、夜气的滋润下,才长出了一点嫩芽,又马上被牛羊吃掉。“牛山之木尝美矣”,只可惜它生在大国之郊,无人看养,所以不能健康成长。山上的树苗需要专门看护才能成长,人的生命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对人的生命,也就像对待牛山一样,只是一味地要求它付出,而不让它获得应有的滋养,如何能不夭折?
你懂得在工作和生活中看养、呵护自己的生命吗?
例如,《光明日报》2005年 12月 6日的一篇文章认为,现在35岁左右的中青年所承受的工作和生活压力远远高于其他年龄段的人群。而长期处于紧张状态,会对人体健康产生不良影响。特别是中国的知识分子,目前肩负的“担子”日益加重。一些科研机构、高等院校一边在为人才创造更好的物质条件和科研条件,另一头也为他们加上了职称、论文、专著等等“重型砝码”。学术上的压力大,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要照顾,而一些对自己要求甚高的知识分子,又给自己设定了重重目标,迫使自己日复一日承担“完人”的使命,而忽视了“革命的本钱”。岂止高校如此,现在各行各业都强调竞争,落后者担心“末位淘汰”,中游者惶惶不安。结果,就连优胜者也要大伤元气。在各种物质的和非物质的“激励”面前,造成人们不顾现实可能性而拼命的情况,有时无异于“杀鸡取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