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谎言(3)

会不会,她远远地,却已经察觉到他的紧张;会不会,她早就明白,他根本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会不会,她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并不是什么老练的畅销书作家,而只是一个当站在聚光灯下仍会感到羞怯的男人罢了……

项峰双手抱胸,低下头忍不住苦笑:会吗,她真的会吗?

“快开始了,”梁见飞低头看了看表,“记住,要是有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打个暗号,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帮你挡的。”

梁见飞说这话时,眼睛不时地在四周张望着。她没有看他,可是手却轻轻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然后拿起矿泉水瓶,起身走开了。

项峰看着梁见飞的背影,抿了抿嘴,不想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有什么特别。他想喝水,伸手在脚边摸索了一会儿,拿起瓶子打开瓶盖,但他忽然又停下手上的动作,因为发现瓶子里竟然只剩下半瓶的水,而他刚才只喝过一口而已。

……一定是那家伙拿错了。

可是,他没有放下瓶子,迟疑了一秒钟,仍然凑到嘴边喝起来。

就算拿错了……又怎样?

笔记本电脑旁的墙上,挂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八点过五分。项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他看着远处的电视塔,一种常见的寂寞感油然而生。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转身拿起书桌上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梁见飞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听上去都很警惕,并且这种警惕有可能是针对他的。

“我饿了。”他说这话时,异常平静,大概没有人会以为他在撒娇吧。

电话那头是片刻的沉默,他猜想梁见飞此时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酱。

“想吃什么……”然而她只是拉长了声音,无奈地问。

“老样子。”

“哦……”

她好像还想说什么,也许是想控诉十二月的夜晚是多么寒冷,好让他放弃命令她的权利。但他没有给她时间控诉,说了句“再见”就挂上电话。

项峰把手机丢回书桌上,依旧站在窗前,可是这一次,倒映在玻璃上的眼睛明显多了几分神采,他嘴角有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弯度,不可否认的是,心情变得好起来。

编辑和作家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尤其是畅销书作家。两年来,梁见飞几乎做到了对他有求必应,不过另一方面,他们仍是两个无法共存的对立面。她几乎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在跟他唱反调。

挂钟显示九点的时候,门铃响了,项峰把写到一半的稿子保存起来,然后去开门。梁见飞穿了一件有点宽大的羽绒外套,手里拎着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瘪着嘴站在门口。梁见飞的鼻尖有点红,大概是买馄饨时站在风里被冻到的。

他让开门,她大方地走进来,没有一点要换鞋的意思,即使他每次都会从鞋箱里拿出拖鞋丢在她面前,但她还是我行我素。

没错,她就是要跟他唱反调!

“下一期杂志连载的稿子能够准时交吗?”看到他电脑屏幕上的字,梁见飞问。

他暗自叹了口气,她真的一点也不可爱,满脑子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我敢保证你会是那种小孩最讨厌的妈妈。”他从她手里接过袋子,拿进厨房,悉数倒在碗里。

“你才是妈妈最讨厌的小孩!”梁见飞不假思索道。

项峰站餐桌前,用犀利的眼神瞪她。

“哦……对不起……”她想到什么似的抿了抿嘴,尴尬地道歉。

他低下头,在漆着乳白色钢琴烤漆的桌面下寻找银色汤匙。

项峰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妈妈撇下他和弟弟离家出走了,长大后他很少在别人面前提起父母,别人也很少问。梁见飞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除了是他的责任编辑,是他电台节目的搭档,也是他弟弟项屿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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