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照着桑迪的后脑勺又是一下子,桑迪完全石化了。
然而后来,桑迪觉得同伴说得一点没错,因为无论是舞池里似是而非的情深意绵,还是牌桌上乌烟瘴气的吵吵嚷嚷,都把他彻底迷住了。他禁不住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谁去上自习,那才是二傻呢!”
除了和社团成员结伴搭伙,桑迪也经常独自行动。凭着自己的敞篷汽车和好像永远刷不爆的信用卡,他发现钓个小姑娘找找乐子实在太容易了。每当他一亮出这两件宝贝,那些女孩子们根本无视他的五短身材,义无反顾地钻进了他的敞篷车,车子一溜烟开出了学校大门。什么?你问他们干什么去了?乖乖,你也是二傻啊?
我们不是在夸大其词,也不是在编“上进青年堕落记”之类的无聊故事,和桑迪类似的其人其事在我国的大学中也是屡见不鲜。许多高校误以为来自老少边穷地区的学生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因此把农村考生的录取分数线抬得很高,而且越是地域偏远、经济发展水平低的地区,分数线就被卡得越高。其实这样做是完全没有依据的,因为学生进入大学后是否放松对自身要求,和高考分数的高低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和成长背景的关系也不大。
在进入大学之前,桑迪认为军校生涯已经让他明白了自律的重要性,但他明显只停留在了“明白”这个水平上。桑迪之前在军校的生活看似规律而积极向上,实际上是明确而严格的制度在约束着他,久而久之,约束感渐渐没有了,于是他就误认为自己真实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就像他后来自己说的那样:“我的高中生活非常美妙,但它给了我一种宁静的错觉。”来到大学后遇到一些诱惑,他就把持不住自己了。
这就好比养猫,我们知道猫是夜行动物,但如果你让它一出生就不曾晚上出去过,那么夜幕降临时它就不会闹着要出去。但是,如果你让它夜行一次,第二天它就还要去,否则的话它不是跟你死磕就是跟你家大门死磕。如果你关它三天,它就开始上吐下泻,作奄奄一息状,这时你放它出去,第二天早上它就恢复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状态,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就是猫的天性。
通过这个比喻我想说:人作为自然界大家庭的一份子,也固有其天性。军校时期的桑迪,就是一只从未夜行过的小猫,大学校园这个花花世界,只是激发了他身上某些属于人的天性而已。任何人在他那个年龄遭遇同样的情况,十有八九也会做同样的事,因为我们都是“人”这个物种,都有着贪图享乐的天性。
但是,学校毕竟是个学习的场所,学生也理应以学习为天职。很快桑迪就被学校亮了黄牌,起因是一次物理考试。在那次考试中,有一道题目要求考生根据一系列参数测算炮弹的落地位置,桑迪瞄了一眼旁边人的卷子,觉得对方的答案是错的,可是自己又实在给不出一个貌似正确的答案。情急之下,他本着娱乐无极限的精神在题目旁边写了句话:“我的大炮出故障了。”然而阅卷老师倒也配合,大笔一挥也在旁边写了一句话:“大炮没坏,我看是你的脑子出毛病了!”
这一次的出丑,让桑迪想起了新生报到时老师讲的一句话:“抓紧时间看看你们的周围吧,毕业时你们当中将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看来,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此刻他彻底领教了学校的厉害,明白了在大学里绝对不能拿学习当儿戏。
很快,系里就为包括桑迪在内的11个困难户开设了“特别缓冲计划”,说白了就是为差等生开的小灶,桑迪尴尬地抱着书本去参加了。然而后来经过研究,他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自己选错专业了。
怎么讲呢?本来桑迪对理科很有自信,高中时的成绩也证明了这一点,但在经过了几个回合的较量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物理课彻底打败了,然而物理课又是冶金工程专业的必修课,既很重要,又很难学,这让他觉得无论如何都没法在系里混下去了。
他灰溜溜地逃回家,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转学的事,被父母骂了一顿,于是明白了“转学”和“找父母商量”这两件事好像都不靠谱。在同学的建议下,他打通了多方关系,转到了政治学系。其实桑迪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专业,认为这个专业的人只会耍嘴皮子,但只要能避开物理课,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这个“耍嘴皮子”专业对他来说显然更得心应手一些。
美国的大学真那么难混吗?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和我们国家不太一样,美国的大学属于“进去容易,出来很难”。他们的高中生不用每天十四五个小时泡在学校里,基本也都能考上大学。但是,美国的大学把毕业这件事看得很神圣,学生想蒙混过关基本不可能,走上社会N年后才戴上那顶小黑帽,在美国并不是什么新鲜事,NBA著名中锋沙奎尔·奥尼尔就是三十多岁才拿到学位证书的。照桑迪在冶金工程专业的糟糕表现来看,他是铁定没法完成学业的,所以说转系也是迫不得已,否则大学四年不就白混了嘛。
然而在我们国家,情况就不太一样了。在毕业这个问题上,老师基本不和学生作对(只要你别太出格了),因为他们认为完全没必要,搞不好遇到一个心理不健全的学生因为没能毕业自杀了,这对学校社会声誉的损害就太大了。因此,大多数学校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尽量让每个学生都能凑够学分毕业——反正进了社会都要接受再教育,学校何必自找麻烦呢?于是乎,身背各种问题的大学毕业生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我们的社会之中,可谓洋洋大观,无奇不有。
然而就此对高等院校们的不作为大加责备,也未免有失公允,因为许多不是由他们造成的问题,却一股脑地交给他们解决,这本身就不公平。学生自杀或杀人,难道都只是学校的责任?教育是民族之本,也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这也正是教育问题复杂难解的根源,能给出一个完美解决方案的人,堪称重塑民族之魂的圣人了。
话题好像扯远了,我们还是回来关注桑迪的表现吧。转系之后桑迪的学习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很多,使得他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搞定考试,然后继续维持他的潇洒生活。三年级时,他和社团的另外三个朋友一起到外面租房住,从此更是无法无天。你问他为什么和三个人一起住?当然是为了三缺一打桥牌啦。
颓废的大学生活依旧继续着,但是很快一切都将发生变化。
1954年初春,有一次桑迪回家,正好赶上一个叫梅贝尔的姨妈来家里做客。姨妈一看到桑迪,就兴高采烈地迎了上去:“桑迪,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她叫琼·莫舍,是布鲁克林大学教育学系的学生,一家人刚从加州搬来。我已经向她介绍过你了,对方同意见面。这是她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快去和人家联系一下吧。”说完递给桑迪一张纸条。
原来姨妈是来当媒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