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最佩服一个瘦高瘦高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是我爷爷。
他会修电灯、缝纫机、收音机,会做家具,会用废铁铸造犁头和大锅。解放初,他用门前的一棵老树和废铁,打造了一辆木头自行车。我童年的时候它依然健在,躺在耳房的煤堆里,被卸成好几块。带铁的东西在大跃进时期被炼成了“消灭敌人”的最后几颗子弹。
我奶奶常说他生的是匠身,没遇上高人调教,落得个车把式的职业。
在童年,他几乎是我唯一的英雄。无论是他用木箱给我搭建的课桌,还是他用猪油和颜料熬成汁,“生产”的彩笔,都足够震撼我和同伴们“幼小而骚动”的心灵。
有年深秋,他赶着三辕大车,从西北运了一车甜瓜。那甜瓜香味飘飞,如浓妆少女,三里五里地窜。学校里的小伙伴无不涎水泛滥,恨不得把自己的小拳头吃到肚子里。
当时我就有无比的优越感,除了可以吃上甜瓜,还穿着爷爷捎给我的一双暗黄色的军用小球鞋。
那年我用自己出众的小球鞋和两个甜瓜抢走了李大牛的心上人兰花。
李大牛名副其实,属牛类早成,小学4年级就动了真情,兰花就是他的命根子。想想把命根子挖了,结果会怎样?对,会砍了我。但李大牛是真牛,他没动用媳妇的芭蕉扇,把我扇扁,也没去祖先府上搬来无敌牛师,把我“牛死”。而是刻苦学习,把缰绳头往长里放。当时我就没看明白李大牛的意思,只知道私下里自己偷着高兴。
后来李大牛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他临走的时候,请几个弟兄吃饭,才揭开谜底,原来这丫当时就看出来了,抢走兰花的不是我,而是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