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看门人(3)

为什么会发生过滤信息的情况

人们为什么会像莱尔德在Son Tay突袭事件中表现的那样,选择过滤信息呢?有可能是为了协助领导者而做出的善意行为,也有可能是为了推进自己的想法而进行的符合自我利益的行为。

注重效率

最初,为了提高效率,下属会为高层领导归纳总结各方面的信息。他们和高层领导相处的时间有限,因此他们必须聪明有效地运用这个时间。高层领导希望能在决策方面获得帮助,他们希望自己看到的信息是归纳分析后的关键数据。有时候,他们只想看到不同方案的优缺点。另一方面,他们也希望下属可以提出多种建议方案供他们选择。作为下属,每个人都需要做出艰难的抉择,决定在有限的时间内究竟向领导汇报哪些信息。和高层领导“面对面的时间”变成了昂贵的商品,大家都不希望浪费这个宝贵的时间去汇报那些尚未进行合理组织和分析的信息。领导和下属都不希望将时间花在无关紧要的信息或者不可靠的信息上。当然,行程安排繁忙、会议繁多,也使得过滤信息事件发生得更为频繁。鉴于大多数组织内部要求快速的工作节奏,每个人都知道在会议上必须直指要点。

有些问题,即使没有领导的指导和帮助,也可以并且应该解决。个人便不愿意因为这样的问题而浪费高层领导者的时间。很多人害怕提出组织存在的问题,而自己又无力解决,会让自己在领导面前显得很软弱、很无能。他们担心别人责备自己为什么不能独立解决这些问题,或者责问他们为什么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领导者的时间”。

追求一致的压力

当组织中的高层领导们在某个问题上已经明显达成共识的情况下,个人也会过滤信息。这种情况下,个人会感到有种必须与主流观点保持一致的压力。这时,个人就不想在讨论中提出那些扰乱主流观点或者挑战主流观点的信息。下属们不希望自己被视为一个试图在最后关头搅局的刺头。

当领导们让下属们产生了“领导已经做出决定”的印象时,领导们已经在无形中施加了追求一致的压力。如果他们没有表现出非常渴望了解事实并且关注现实情况变化和发展的态度,实际上就是鼓励下属去过滤那些和所作出的决定不一致的信息。在Son Tay突袭事件上,尼克松非常强烈地表示他希望这个行动如期进行。当被告知最近的图像信息显示战俘营的活动有所减少时,他表现得漠不关心。参加白宫会议的人暗示,尼克松看起来并不好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甚至当摩尔将军提出,如果发现行动的信息被泄露,他会下达命令取消行动时,尼克松回答,“该死的,摩尔,千万别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希望计划顺利进行。”总而言之,他非常强烈地表示,他不希望了解那些阻碍突袭计划实施的信息,因为如果这些信息属实的话,就必须重新审视突袭计划,甚至有可能取消这个计划。

当下属看到领导者拿定主意、心意已决的时候,他们就会放眼于将来的决策,做出理性的考量。他们都希望有机会影响将来的决策,大家都希望在会议桌上占有一席之地。当高层领导不想再听到和决策相关的其他信息时,为了维持自己的权力和影响力,个人会隐藏手边的相关信息。这时,下属们实际上是用目前决策质量的下降,来换取自己在将来决策过程中的权力。

自我证实性偏见

有时候过滤信息也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心理学家已经证明,人们倾向于偏向性地处理信息。我们会有意识地寻找有利证据,以证实我们原有的观点和假设,并且极力避免甚至不考虑那些不利于我们的论断的数据信息。心理学家称这种趋向为自我证实性偏见(confirmation bias)。

我们常常意识不到自己对信息的吸收和消化也是有偏向的。此外,我们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对这种偏向进行伪装——只不过相对而言有些更为直接而已。比较明显的是,在收集信息和分析数据时,我们会有所侧重。同样,我们会根据每个人所持观点的不同,来选择邀请谁和不邀请谁来参加会议。自我证实性偏见有时候还会以更微妙的方式发挥作用。例如,在会议上我们会按照一定的顺序依次叫人发言,发言人重复着有利于所选方案的数据,这样就形成了鼓励大家选择特定方案的势头。我们甚至会对会议室的座位进行安排,让那些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坐在远离关键决策者的位置。在会议室里,距离关键决策者的远近传递着权力大小的信号,这样的气氛也阻碍了大家发表那些不利于已有观点的言论。

基辛格显然已经意识到,在Son Tay突袭事件的决策过程中存在自我证实性偏见的现象。他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总统,甚至他的国家安全顾问,必须无偏信地保持中立,他们必须质疑每一个假设,探寻每一个事实的真相。并不是每一个看似合理的事情都是正确的,因为提出方案的人存在一个心理倾向,他会按照有利于自己观点的方式整理事实汇报给自己的上级。”

倡导

在一些情况下,为了自身的利益,人们会自然而然地过滤信息。特殊地位的倡导者会以一种合适的方式提供信息,以保证这些信息能够支持他们的建议,并劝服他人支持自己。与此同时,他们会隐藏一些不利信息,这些信息揭示了他们提议的行动方针的危险性和所带来的损失。在Son Tay突袭计划实施前的最后一次会议上,为了自己的利益,班尼特少将并没有向布兰克本、摩尔以及莱尔德汇报自己对情报信息的评定。相反,他提出了比较中立的观点,他所提供的支持突袭行动和反对突袭行动的数据,表面上看来数量相当。然而,在布兰克本的讲述中,他明显地倾向于支持任务。同样,莱尔德并没有中立地评估整个计划的得失,却变成了这个行动的有力推动者。虽然他在之前的会议上向尼克松提交了有关战俘营活动减少的证据,但是11月18日最后征求总统意见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汇报相关的数据信息。当然,莱尔德也没有向总统汇报从情报人员那里得来的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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