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遥望桑昆廷,诺厄想起的是古老的要塞堡垒,只是现已变成了主题公园。打个不恭的比方,像迪斯尼乐园之类的东西。淡黄色的建筑群一直延伸到旧金山湾的另一?。塔楼,城堡,鳞次栉比,颇有些异国情调。

从外表看没有一点监狱的味道。除非你想到了塔楼里荷枪实弹的卫兵。晚上的气氛却有些诡异瘆人。晃来晃去的探照灯把周遭的空气染成了橘黄色。所有的铁笼子都建在里边。

他从旧金山乘船去海风县。船随风在波涛间起伏飘荡。凭栏望去,他发现监狱的建筑很奇特,具有加利福尼亚州的独特风格。只是不知道住在里面的人是否留意过这些建筑的美学特质呢?

他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办好了访问许可证。诺厄纳闷是否坦纳事先已经通了关系,为他的来访铺平了道路。

管它呢,诺厄想,结果?是最重要的。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他花了一天的工夫,查阅了麦克布赖德凶杀案的所有资料,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思考,更新了自己的记忆。可以说他已熟悉了即将见面的这个男人,甚至可以说程度超过任何人。

坦纳以前是一名勤奋的天才演员。他参与演出了多部电影,并且都很成功。在《夏日惊雷》这部电影里他遇到了朱莉。两人都是初婚。结婚之前他与多位名媛淑女绯闻不断,也曾真诚地与七十年代红极一时的莉迪娅?洛林同居过。由于他与朱莉坠入情网,两人爆发了暴风骤雨般的争执,娱乐八卦版连篇累牍地报道了这一事件?于是两人的分手闹得满城风雨,传得沸沸扬扬。

他尽情享受着他的名气、金钱和女人。享受着婚后的两人世界。此后,朱莉再没听说他和别的女人有染。诺厄想,也许是他变得谨慎不张扬的缘故吧。

继《夏日惊雷》之后,他又接拍了两部片子,但票房收入很不理想。业内人士也开始抨击他,说他喜怒无常,难以合作。继而又用火暴脾气,吹毛求疵来形容他。

拍摄时,他频频迟到,对演出角色毫无准备。接着他解雇了私人助理和经纪人。

他服用麻醉剂,此事已成为好莱坞历史上最大的丑闻。

他对妻子也变得多疑起来,怀疑?周围的每一个人。卢卡斯?曼宁首当其冲,被他认作情敌,复仇对象。最终发展为暴力事件。

1975年,他是全国票房价值最高的男演员。1980年,他却变成了桑昆廷的一名囚徒。在人生的波峰和波谷间,他走了长长的一段路,顷刻之间一切化为乌有。

财富、名气不请自来, 美女唾手可得,酒店领班受宠若惊恭奉上座,名流聚会的甲等贵宾,粉丝的喝彩尖叫。这一切的一切都滑过指缝,消失得无踪了,这都是什么感觉? 诺厄暗自思量着。傲慢、自负再加上可卡因,对朝气蓬勃的票房对手的嫉妒,破碎的婚姻,这真是制造一切灾难的完美药方.

狱中的二十年——噢,不如说是从萨姆?坦纳身上夺走的二十年,事态变得更加耐人寻味。渡船靠岸了,他回到租来的汽车上,迫不及待地奔赴采访地点。他希望准时结束他的首次采访,然后返回机场,搭红眼航班回家。为防万一要住宿过夜,他还是把几件衣物塞进了包里。

他不曾对任何人提及这次旅行。

轮到他过船桥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停地在方向盘上,和着“辣妹组合”演唱歌曲节奏,敲着鼓点儿。他心里却无端地想起了奥利维亚?麦克布赖德。

奇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永远都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女,飘逸的金发,古铜色的胳膊,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河里嬉戏的海狸鼠溅起的水花。他也曾对她作过调查。从童年时起,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中。新闻中所谓的最新消息也是老调重弹。她四岁时的那张面带悲伤的照片——就是新闻媒体关于她的报道的全部。

她的家人为她竖起了不可逾越的高墙。她一直待在高墙背后。就像她父亲待在监狱的浅黄色高墙内一样。这正是他寻求的观察和写作角度。

时机成熟时,他将不惜代价劝她开口,与他合作写这本书。他只能祈祷:六年过去了,愿上帝保佑,因他而起的心酸悲痛会消失殆尽。那个聪慧甜美的理科学生,他曾与之度过那么美妙、短暂的几天的女孩,会明白他写作的价值、意义和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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