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孩(24)

现在,轮到你回答问题了,乔治,现在该你开口了。因为,就是我们坐在夜空下的那个时候,就在泪水模糊我双眼的那一瞬间,我决定,要给你写这封长信。  

我再问一次。你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如果你面临选择?你会选择,来到世上过这短暂的一生,然后又撒开两手,放弃一切,一去不返?或者说,你会彬彬有礼地拒绝游戏,拒绝冒险?  

你只有这两种选择――这就是规则。如果你选择了生,你也就选择了死。  

可是,孩子,答应我,在你回答之前,你要深思熟虑。  

如果你不能直截了当地回答我那个重大的问题,或许你可以间接地回答。你可以通过以下方式来回答:你想怎样度过你这一生――它始于维萝尼卡和我。  我还记得我们坐在屋外露台上的那个夜晚!它已深入我的骨髓,它已纹在我的心上。当我此刻读到这些段落时,一阵阵寒意沿着我的背脊倏然滑过。  

然而在此之前,那一切我都想不起来;至少,要是我没有读到父亲的这些描述,我绝不会再想到那个灿烂的星夜。而此时,我的记忆蓦然醒来,当时的情景可以说历历在目。也许这是我对我父亲惟一真实的记忆。  

我真的想起来了。也就是说,它在我的记忆里似乎迥然不同,它真的就像童话,或者说,恍若一个色彩绚丽的梦。  

我当时睡醒了。爸爸从阳台上进来把我高高举起。他说,我们到外面去“飞翔”。我们去看星星,他说,我们要“遨游太空”,因此他必须给我穿暖和些,因为太空里冷得要命。  

其实我知道,爸爸生病了!可他不知道,我已知道这事。是妈妈向我透露这个秘密的。她说,爸爸必须去医院,他很伤心。我相信我没记错,她就是那天下午告诉我的。也许,所以晚上我才醒了;也许,所以我才再也睡不着。  

现在,我能清楚地记起跟我父亲一起度过的那个“太空漫游”之夜,就在外面的露台上。我想,我当时已经明白:我爸爸也许会离开我们,可他临走前还想让我看些东西。  

然后,当我们“穿越太空”的时候,爸爸突然热泪滚滚。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哭。可他并不知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哭。因此,我当时才一言不发,我只有默不作声地坐在他怀里。  

当我读完这封长信的最后几页,我终于明白了,我为什么总是对太空兴致勃勃。是我父亲为我打开了仰望星空的眼睛。是他教会了我,超越我们世间的烦忧,抬头仰望苍穹。如今,我俨然是一个业余的小天文学家,可我长期以来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进而,我再也不会觉得奇怪:我父亲和我居然都对哈勃望远镜抱有浓厚的兴趣。原来我的兴趣就是由他而来的!而且,我只不过是从他停止的地方继续前行。这就是一种“传承”。宇宙间发生的一切,难道不都具有这种性质吗?因此可以说,为哈勃望远镜所作的准备工作,早在石器时代就开始了。不,这还不准确,应该说,最早的准备活动,始于那次产生了时间和空间的大爆炸之后的几微秒。  

我看完了信,又稍微思考了一会儿。这时候,妈妈又来敲门了。  

当我走进客厅时,我觉得自己比几小时之前,比我起初拿着父亲的信走进我房间时,长大了好多岁。此时,我感到我已是如此成熟,我已不会在意那些好奇的目光――他们正以这样的眼神打量着我。  

等大家都坐好了,我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然后我说:“我读了一封长信,是我父亲临死之前写给我的。我能理解,你们肯定都想知道,他都跟我说了些什么……”  

屋子里鸦雀无声。我到底要说啥?接下来该怎么说?  

我说:“这封信是写给我的。可我并不是惟一一个爱过我父亲的人。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先说好消息吧:在座的各位都可以通读这封信――尤尔根也可以。坏消息是:今晚上还不可以看。”  

我说:“我父亲的信,在大家开始谈论它之前,我先要好好琢磨琢磨。此外,我还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我怎样回答他在信中向我提出的一个意义重大的问题。我必须仔细想一想,我该怎么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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