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沃荷的黑衣人(1)

早餐是冷的,但茶很热。窗户内侧的冰被早晨的炉火融化,滴到地板上,被木头吸收后留下一滩一滩深色的水渍。伊拉龙看着站在炉边的加罗和若伦,心中暗暗想到,在将来的几个月内,再也不能同时看到他们俩了。

若伦坐在椅子上绑靴子,身边放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加罗双手深深插进口袋中,站在若伦和伊拉龙之间。他的衬衫松松地垮在身上,皮肤看上去绷得紧紧的。不管两位年轻人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和他们一起出门。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这样最好。

“东西都带齐了吗?”加罗问若伦。

“带齐了。”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钱袋,递给若伦一把叮当作响的硬币:“这是我存下来给你的,不多,不过如果想买一些小玩意小饰物,倒是够的。”

“谢谢你。但我不会花钱去买小饰物的。”若伦说。

“想买什么随你便,是你的了。”加罗说,“其他的,我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带走,除了一位父亲的祝福。如果愿意就带上它,只不过它不值什么。”

若伦情绪激动,声音有些喑哑:“得到它是我的荣幸。”

“那就带上,然后安心地走吧。”加罗说完,吻了他的前额,然后转身大声说道:“不要以为我把你忘了,伊拉龙,我有话对你们俩人说。世界就要在你们面前展开,到了说这些的时候了。好好记住,它会对你们大有助益。”他严肃的目光向下紧紧盯在他们的脸上,“首先,你们的意志和身体不得受人摆布。要珍视精神的自由。一个行动自主的人有可能比奴隶更受束缚;向人敞开你的耳朵,而不是灵魂;对强者要保持敬意,但不得盲从;要用逻辑和理性进行判断,但不要妄加评论。

“不要以任何人为自己的主宰,不论他有怎样的身份和地位;公正对待一切,否则必受报应;小心掌管好自己的钱财;坚定自己的信仰,其他人必会跟从。”他稍稍平缓了语气,“至于爱情……我唯一的建议就是要忠诚。这是打开心扉或获得宽恕的最有效途径。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他似乎有些沉浸在自己方才的话里。

他提起若伦的行李:“现在你该走了。黎明就要到来,丹普顿在等你呢。”

若伦背起行李,拥抱加罗。“我尽快回来。”他说。

“很好!”加罗回答说,“不过现在快走吧,不要牵挂我们。”

他们依依不舍地放开对方。伊拉龙和若伦走出家门,转身向加罗挥手。加罗举起瘦骨嶙峋的大手,神情凝重,目送他们慢慢踏上大路。过了很久,他才关上房门。这一记关门声在寂寥的清晨传来,若伦突然收住了脚步。

伊拉龙回望身后的土地,目光流连在那幢孤零零的屋子上。它摇摇欲坠,看上去小得可怜。一缕轻烟逸出房顶,是这片冰封雪埋的农场里唯一的人迹。

“那里是我们的整个世界。”若伦伤感地说。

伊拉龙打了个哆嗦,有些不耐烦。他低低地说:“而且很美好。”若伦点点头,然后挺起胸膛,向他的新生活举步迈进。随着他们走下山岗,家在身后一点一点消失。

* * * *

他们来到卡沃荷时天色尚早,但铁匠铺的门已经大开,里面暖洋洋地十分舒服。波多尔在慢慢地拉动两只大风箱。风箱开在石砌的锻铁炉上,炉膛里炭火熊熊。炉前立着黑色铁砧,和一只装满盐水的铁箍大桶。一溜儿短钎子在齐肩高的位置打进墙里,上面琳琅满目地挂了好多东西:巨大的火钳、老虎钳、各种形状和重量的锤子、凿子、角铁、钻孔器、细锉刀、粗锉刀、板条、铁棒、待锻造的钢条、拉钳、大剪刀、镐和铲子。霍司特和丹普顿正在一张长条桌子边站着。

丹普顿走过来,醒目的红胡子下绽开满脸笑容。“若伦!你来了我真高兴。都准备好了?”

若伦提起背包:“是,我们很快就走吗?”

“我还有点事得先料理,不过一个小时内准会出发。”丹普顿捻着胡子转向伊拉龙。伊拉龙挪了挪脚步。“你一定是伊拉龙啦。我也想给你一份活儿,不过唯一的机会已经给了若伦。也许过一两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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