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外面狂风呼啸,摇撼着屋子。伊拉龙紧盯着若伦,等着那不可避免一幕。终于――“有人愿意雇我去特林斯福德村的磨坊干活……我想去。”
加罗从容咽下嘴里的食物,然后放下叉子,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起手臂,十指紧扣托在脑后,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话:“为什么?”
若伦向他解释原因,伊拉龙心神不定地吃着饭。
“明白了。”加罗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仰望天花板陷入沉默。没有人动弹,都在等着他的反应。“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若伦吃了一惊。
加罗俯过身来,眼里闪着亮光。“你以为我会阻止你?我也希望你早日成家。看到这个家的人丁再次兴旺起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凯特琳娜能嫁给你是她的幸运。”
若伦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后才安下心来如释重负地笑了。“那么你什么时候走呢?”加罗又问。
若伦这回才说得出话:“等丹普顿回来拿磨坊的槽臼。”
加罗点点头:“那是在……?”
“两周以后。”
“很好。我们可以有时间准备一下。家里只剩我们俩会有些不习惯,但如果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不会太久的。”他望着对面问:“伊拉龙,这事你知道吗?”
他满脸不高兴地耸耸肩说:“今天才知道……真是发疯。”
加罗伸手搓搓自己的脸,说:“这是生活的自然历程,”他从椅子里站起来,“一切都会好的。时间会安排一切。不过,现在,我们得把盘子刷干净。”伊拉龙和若伦一声不响地在一旁帮忙。
* * * *
接下来的日子很难熬,伊拉龙的情绪非常烦躁。除非三言两语简单回答别人的问题,他不跟任何人说话。处处迹象都表明若伦离家在即:加罗在为他赶制一个背包;一些东西从墙上消失了,房子里变得异样地空旷。他要在一个星期过后才真正意识到,若伦和自己之间已经有了距离。他们俩变得谈话都挺费力,大家总有些不自在。
蓝儿是伊拉龙沮丧心情中的安慰。在她面前他畅所欲言,心情完全向她敞开。而她则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在若伦离家前的两周里,她又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如今她的肩膀已经宽达十二英寸,并且比伊拉龙的肩膀还高。他发现她颈项与肩部的连接处有一个凹位,坐在上面再合适不过。于是他经常在傍晚就这么坐着,一边替她的脖子挠痒痒,一边向她解释不同词语的意思。很快她就能正确理解他所说的每件事,还经常评头品足一番。
对伊拉龙而言,和龙在一起的时光总是愉快的。蓝儿在他看来和其他人一样,真实并且玄奥。她个性非常复杂,有时候完全不可索解,然而他们之间却达到了心意相通的程度。她的行为和思想不断地让伊拉龙得以窥见她性格的新特质。有一次,她捕猎时抓获了一只鹰。她没有吃掉它,而是放它逃生,说:天上的猎手不应殒命于他人吻下;宁愿死于飞翔,不可委顿在地。
伊拉龙向家人公开蓝儿的计划,被若伦的决定和蓝儿自己的顾虑打消了,她不愿被别人见到。而他,部分地出于自私心理,同意了。伊拉龙知道,她的存在被宣之于世的一刻,惊呼、指责、恐惧便会冲他而来……于是这事就被搁下。他对自己说,还是等到合适的机会出现再说吧。
若伦离家前的那天晚上,伊拉龙想去找他说几句话。他来到若伦打开的房门前,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油灯,为墙壁镀了一层温暖而闪烁的柔光。床柱的影子拉得很长,越过空空如也的柜子,一直伸到天花板上。若伦――他眼神黯然,脊背僵直――正把一些衣服和杂物往毯子里卷。忽然若伦又停下手,拿起枕头上的一个东西在手里抛了抛。那是伊拉龙几年前送给他的一块石头。若伦本想把它也卷到行李中去,然而却又停下来,将它放在了柜子的格板上。伊拉龙喉咙里堵上一个硬块,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