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平民还是军人都有办法可以从波兰到达匈牙利,因为波兰仍然和包括意大利在内的所有国家都保持着外交关系,所以德国人对平民也毫无办法。匈牙利人对这些流亡者极为尊重,慷慨大度。他们为波兰人提供食物,衣服还有住处。即使旅馆也任由波兰人使用。
在这种环境下,在法国新组建的波兰流亡政府就很容易在匈牙利和罗马尼亚成立组织,这些组织绝不是地下的,而是正式的。同样,他们也有办法给难民提供金钱和汽油。波兰大使仍旧在全权实施着所有的官方职能,使馆的武官也是如此,这令德国人非常恼火,因为他们企图找到一个卖国贼来充当傀儡政府的头脑。德国人的如意算盘耗费了他们大量时间和金钱,最终却招来了一阵羞辱,一系列外交备忘录,还有一些刻薄的笑话。这一切都让德国人怒火更旺,他们更仇视波兰人了。
但克里斯蒂娜并不是难民。她丈夫是外交官,她是记者,她银行的账户也不存在什么问题。克里斯蒂娜很快就在一处私房里找到了一个装饰温馨的小套间,她不失时机地去和那些她以为能尽快帮助自己前往波兰的人士进行接触。
其中一位是波兰领事,克里斯蒂娜以前就认识他。领事一直为那些流亡者举办家庭招待会,下午晚些时分克里斯蒂娜常去那里,一是让自己沉浸在周围都是波兰同胞的氛围中,二是为了搜集信息。
通常她一进门,就会被朋友们围住。有一次――那一天会成为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她迈进了那烟雾缭绕的房间,发现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中尉身上。中尉身材高大,头发金黄,皮肤红润,只有一条腿,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波兰的沦陷。因为人多拥挤,克里斯蒂娜只能站在门口聆听,安德鲁·科尔斯基则继续使用宏大乃至更加煽情的措辞讲着故事。
安德鲁说道:“就在我开始讲话十分钟之后,门开了,有个女孩走了进来。我停了下来,盯着她看。她身材纤细,肤色微黑,长着棕色的头发和眼睛,有股勃勃的生机似乎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别人介绍说这是克里斯蒂娜·吉齐基。片刻之后,我意识到我们之前曾经见过面。握手时,克里斯蒂娜说道:‘你被困在那场著名的雪崩中时,我们在扎科帕内见过。你买下了我丈夫的滑雪橇。请你继续讲下去吧。能与和黑色大队一起战斗的人们交谈,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所以我接着讲了我们冒险的经历,我看到克里斯蒂娜眼里闪着泪光。”
“后来,我们又一起进行了交谈。当克里斯蒂娜提到她最近刚从伦敦赶来时,我就问为什么英国人在答应向我们提供帮助之后,却抛弃了我们。克里斯蒂娜笑了笑,说这个话题太大太复杂,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谈论,第二天晚上我们为何不一起共进晚餐呢?‘我请你。’她说道。”
听到这安德鲁很高兴,因为他不能请克里斯蒂娜吃饭。他所有的积蓄都用来为他的“事业”购买汽油了。战争爆发时,安德鲁·科尔斯基加入了波兰唯一的自动化部队。这被称为“黑色大队”,因为每个成员都穿着黑色皮夹克。在一位优秀的指挥员毛采克――他后来在诺曼底登陆中作战――的指挥下,这支不怕自我牺牲、英勇顽强的大队与德军展开了斗争,他们被俘获,然后逃走,又重新组建,再次发起攻击,最后流亡到了匈牙利。
只要有可能,匈牙利官员就对安德鲁的活动视而不见,但安德鲁非常清楚,假如他和越狱的犯人一起被抓住,匈牙利官员就不得不把他投入监狱。安德鲁从事的工作绝不是什么挂名美差。冬天的严寒非常可怕,这是他记忆当中最糟糕的冬季之一。气温有时可低于零下二十度,雪大得非同寻常。安德鲁的轿车没有加热设备。他的车子是为数不多的在马路上行驶的轿车之一。驱车前行非常困难,因为车子经常陷在雪堆中,安德鲁不得不在车轮底下铺上几张毯子以便车子能再次开动。有时,他还不得不向村民求助,村民会牵来两匹马把车子拉出雪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