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高歌(1)

高歌一路高歌地杀回多伦多了……

星期六的早晨,我惯性地在6:40醒来。醒来后神思恍惚,潜意识告诉自己今天是周末,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在梦中,我又回到了和平里青年沟的老房子。仰头望去,八区十三楼202的玻璃在树叶中闪着光芒。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儿从我身边不紧不慢地滑过,那是邻居刘伯伯。“丁当――丁当――”的自行车铃声在干涩的空气中延展开来。正是学生上早操的时间,和平里一中的校园里传来踏步声,沉默之后,嘶哑的喇叭里响起了嘹亮的国歌。国旗在旗杆上爬,先慢后快,最后一个箭步在最后一个节拍中占领了制高点。没有风,到处都是干涩的。街角那家叫“雍雅”的小餐馆还没有营业,大玻璃窗被桌布遮掩得严严实实,外地来的小服务员在里面睡得正香,呼噜声都听得见。我真想进“雍雅”吃盘炒疙瘩,刚出锅的,五元一大盘,放了白菜和肉丝的……

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美梦中吵醒,吧唧着嘴,带着遗憾挣扎着爬起来,谁这么讨厌,偏偏这个时候来电话,真想再回到梦中把那盘炒疙瘩吃完。

抓起电话,我带着情绪地问:“Hello?”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纯正北京话,高八度的音调震得我耳膜直疼:“怎么才接呀?是我,高歌!”

高歌一路高歌地杀回了多伦多。她随一个部委的商务考察团来加拿大考察。

我开车去Royal York(皇家约克)酒店找她。这家老式的酒店因英国女皇的光顾而身价倍增。高歌住在11层157房间,那是一间面对安大略湖的房间,湖水在阳光下蓝蓝的,天空的云朵很低很低,好像一开窗户就能抓一朵进来。

房间里还坐了一个人,五十岁模样的男人,一看就是一位领导。我判断他是一位领导是因为他的肚子,大概是公款吃喝吃出来的肚子。有了够尺寸的肚子,领导才有了“胸怀”,西服总是敞着,手总是背着。

高歌给了我一个夸张的拥抱:“小美人儿,你生了孩子怎么还这么美?还让人活吗?”“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上级领导,王总。王总,这是我加拿大的朋友。她可是加拿大出版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呀!”高歌真能吹,她一脸的自然,我倒满脸发烧了。

高歌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没准备,一个踉跄被推到了王总面前:“王……王总您好,欢迎您来加拿大。Welcome to Canada!”王总并没有起身,微微点了点头,伸过手来和我握了握。

早就听说高歌回国后一直很低调。找了个网络公司凑合干着。她回去的时候,网络公司的竞争已经鱼死网破了。干了没几天,老板说公司撑不住了,不如关门改做饭馆。高歌说别急,再给她点时间试试。她又做设计又做销售,每天骑个自行车一个客户一个客户地跑。老板看她这么能吃苦,怎么也不能和那个在面试中说放弃了加拿大的别墅名车的“海归”联系在一起。

高歌一点也没有觉得苦。这几年在加拿大瞎混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她现在倒有一种觉醒的感觉。在加拿大待的几年,她是真怕了失业的滋味。她从来没有让她的“怕”溜出过她的心,那种在强制状态下压抑出来的矛盾的平和,一旦找到了可以释放的契机,就可变成伟大的力量。高歌就是在和这家小公司较劲。也许结果还是关门,但她想在这个小舞台上把自己的能量燃尽。

奇迹出现了,小公司起死回生,没过几个月,小公司发展了。一家美国网络公司看中了高歌,年薪二十万美金把她挖了过来,七弄八弄的,高歌现在是这家美国公司的驻华代表。

高歌说王总想尝尝有特色的西餐,问我有什么主意。我开车带他们去了BCE Place大厦的Richtree。Richtree是一家极具特色的自助餐厅,环境布置得像一个五彩斑斓的大集市,多伦多一共只有三家,这家是最大的。

王总一走进去就一屁股坐下不动了。高歌跑前跑后地为王总挑着食物,选着饮料,一样一样地送到王总面前,就好像他是一个没有腿的残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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