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听起来不比中央音乐学院差的学院,其实就是写字楼里几间打了隔断的小房……
我们来加拿大已经三个月了。
不知道多伦多有多少个像Lapworth 92号这样住满了新移民的house。
Lapworth 92号的生活是充满生气的。每一个晚上,大家轮着在厨房做饭,然后围桌而坐,一边吃一边聊着打工的见闻。饭桌滋生出一种浓浓的亲情,大家混得像一家人似的。吃完了饭,小戴就钻进了房间上网。张太太和牧太太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织毛衣,国内带来的毛线和棒针。张太太织毛衣只为打发时间,牧太太织毛衣为省钱。张先生就为她们捡掉到地上的线球。英大姐在一旁调着台,找着《Friends(六人行)》。
我和向东喜欢在饭后出去遛弯儿。五月的加拿大才是真正的春天。白天,天空瓦蓝瓦蓝的,是那种儿时的北京才看得到的彻底的蓝。公路旁的草坪上星星般开满了不计其数的小黄花儿。大雁们已经成群结队地从Florida(佛罗里达)“度假”回来。傍晚的湖边到处是它们的身影,护着小雁在草坪上啃草吃。
“我下辈子要是动物,死活也要飞到加拿大来。”向东每次在湖边遛弯儿的时候都这么说。
我也有同感。“你看他们肥美的大腿,要在中国都得被捉了去做烧鹅。”
我们也买了车了,从报纸上看的,一辆老式的别克。开回来就带了大家去兜风,一车坐了八个人。
有了车,我们就像长了腿,多伦多的近郊都被我们插上了小红旗,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也找到了一些人在海外的感觉。
我们合租房子,向东不好找学生来教,他就主动请战到工厂去打工――拧螺丝。
我真替他委屈,好好的拉小提琴的手被钳子弄得红红的,看了就让人心疼。
“向东,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别去了,反正咱们现在不缺钱。”我说。
“我不是奔钱去的,就是不想这么待着,体验一下打工的生活,挺好玩儿的,在北京想拧螺丝还找不到地方呢。”向东嬉皮笑脸地说。
没过多久,向东在中文报纸上看到了“多伦多华人中央音乐学院”招聘弦乐老师兼办公室主任的广告。他就乐着去了。这个名字听起来不比中央音乐学院差的学院,就是写字楼里几间打了隔断的小房 。
我焦急地等待向东第一天收工回来。自从到了加拿大,我和向东变得相依为命,生死与共起来。我们相互分享着新闻,分享着人生伴侣的快乐,在最大限度上进行着取长补短:我不会开车,他开车送我上班;他英语没有我好,我就主持外交事务。
在北京的时候,他忙我也忙,下了班还要奔波于各种应酬,家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旅馆,我们很少能够真正在一起交流。自从来了加拿大,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腻咕在一起,突然觉得彼此是如此重要,短暂的分离也让我们觉得不安和紧张。
向东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他把琴一放就爬上了床,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你怎么累成这样了?” 我急切地问他。
“累死了,教了四个学生……”向东有气无力地说。
“四个就累成这样呀!”
“还打扫厕所,接电话,拖地,搬文件柜……”
“啊?让你扫厕所?不是说是份白领坐办公室兼教小提琴的工作吗?”我很奇怪。
“人家说了,加拿大人工贵,雇一个人来就得什么都干。”向东说,“今天还有人来应聘呢,我一看,是我过去的同学,穿得笔挺的就来了。我告诉他,哪里有什么白领职位,学生也不多,想好了再来吧。他也考不上乐团,在一个餐馆收银呢。你说说我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惨,原来演出都是台上坐着的,餐馆里也是前台坐着的,来了这儿全变后台干活儿的了。”
“这不是过渡吗?又不是一辈子让你干这个,你就当是上山下乡,体验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