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之前,博斯把车停在了希尔街的一个公共停车场里,因此付了十二美元停车费才取到车。之后他开着车上了一○一号公路,往北边的山地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地看看放在旁边车座上的蓝色证物箱,但却没有把它打开。他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想等到回家以后再这么做。
博斯打开收音机,听到主持人正在介绍艾比?林肯①的一首歌。他以前没听过这首歌,但却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它的歌词和女歌手那沙哑深沉的嗓音。
孤独的鸟儿,高高飞起
飞过乌云密布的天际
唱着悲伤深情的歌曲
掠过骚动不安的大地
过了伍德罗?威尔逊路之后,博斯照例把车停在了离家半个街区的地方,然后把证物箱拿回家放在餐厅的桌子上。他点上一根烟,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时地低下头去看那个盒子。他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因为凶杀案卷里有证物清单。但是,他总觉得打开这个盒子就等于侵犯了某种秘密的隐私,等于犯下了一桩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罪行。
最后,他拿出了自己的钥匙。钥匙链上有一把小小的美工刀,他便用它割开了封盒子的红色胶带。放下刀之后,他没有再多想什么,直接把盒盖揭开了。
受害人的衣物和其他物品被一件件地分别包装在塑料袋里,博斯便一件件地把它们拿出来放到桌子上。透明的塑料袋已经泛黄,但他还是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他没有把东西从袋子里掏出来,只是逐个拿起证物,隔着无菌包装仔细地察看。
他打开凶杀案卷,翻到了证物清单,以便确定有没有什么证物被搞丢了――所有证物都还在。他拿起装有金耳环的小袋子,把袋子凑到灯光下。一眼看去,这对耳环就像是两颗凝固的泪珠。他把袋子放下,瞥见了盒子底部的那件罩衫。塑料袋里的罩衫叠得整整齐齐,上面的血渍所处的位置跟证物清单上所说的完全相符――血渍在左胸上,离中间的扣子两英寸左右。
隔着塑料袋,博斯用手指戳着那块血渍。就在这时,他才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死者的衣物上并没有别的血渍。他恍然大悟,这就是自己读凶杀案卷时一直觉得别扭的地方,只不过当时没想出来那是什么。现在他想出来了,关键就是血渍。死者的内衣、裙子、丝袜和鞋上都没有血渍,只有罩衫上有。
博斯还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验尸报告里说尸体上没有创口。那么,血是从哪儿来的呢?他想看看犯罪现场的照片和尸检时拍下的照片,但却知道自己面对不了那些东西。他绝不会去打开那个信封。
博斯把装着罩衫的袋子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证物标签和其他记号,其中没有任何文字或参考号能说明警方曾对血渍进行过任何分析。
博斯不由得精神一振。很有可能,血渍不是来自受害人,而是凶手留下的。他不知道这么陈旧的血渍还能不能用来做血型分析甚或是DNA测试,但还是打算去试一试。不过他也知道,真正的问题在于对比。要是找不到其他人的血液来进行对比的话,能不能做分析就都无关紧要了。要想拿康克林、米特尔或者其他什么人的血液来做对比,他必须取得法院的命令,而他必须拿到相应的证据才能让法院下这样的命令,只凭怀疑和直觉是不够的。
他把装有证物的袋子拢到一起,准备把它们放回证物箱里。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仔细地审视着一个此前没有好好看过的袋子。袋子里面装的是凶手用来勒死受害人的那条腰带。
博斯盯着它看了片刻,神情就像是在辨认一条蛇。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从盒子里拿了出来。隔着塑料袋,他看到腰带的一个孔上系着证物标签,看到银色海贝做成的带扣上残留着采集指纹时撒上的黑粉,甚至还能看见一枚拇指指纹的局部线条。
他把腰带举到了灯光下面。看这件东西对他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情,但他还是坚持着看了下去。这条腰带有一英寸宽,是用黑色的皮革制成的。腰带上最显眼的装饰就是那个海贝带扣,此外还镶嵌着一些较小的银色贝壳。看着它,博斯不由得想起了往事。这条腰带并不是他自己挑的。有一次,梅雷迪斯?罗曼带他去了威尔希尔大街上的梅伊百货公司,她在一个陈列着许多腰带的货架上看到了这条腰带。她告诉他,他妈妈肯定会喜欢这件东西,然后付钱买下了它,让他拿去送给妈妈当生日礼物。梅雷迪斯说得没错,他妈妈经常系这条腰带。在法院把他送走以后,她每次来看他的时候都系着这条腰带。在被杀害的那天晚上,她系的也是这条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