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看看你的地图吧。在东亚和美洲西部的海岸之间,绵延着长长的岛屿群落。其中有的岛,比如澳大利亚、婆罗洲和新几内亚,大小比得上小型的大陆。其他的则只是些礁石。具体有多少这样的岛屿我已记不得了,但其数目之多是难以置信的。仅在菲律宾一处就聚集着7000多个大大小小的岛屿。说到太平洋本身,我们所想的可不是那些大岛,因为那些西部的岛屿一般都归属于亚洲大陆,曾经是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太平洋本身的岛屿,库克船长和其他早期发现者的“幸福之岛”———它们坐落在太平洋的心脏地带,有着共同的名字———“波利尼西亚”。
这个词是由希腊文中表示“多”的POLUS和表示“岛屿”的NESOS拼合起来的。在大多数地图上,波利尼西亚并不包括夏威夷海脊,这组岛屿位置最靠北,因此也是最后被发现的。但是它包括北部的斯波拉德斯群岛,中部的菲尼克斯、埃利斯、尤宁、马尼希基和马克萨斯群岛,东部的库克群岛、土布艾岛、社会群岛和土阿莫土群岛。最后,离皮特凯恩群岛1100英里处还有一小块礁石,这就是波利尼西亚伸向美洲海岸的前哨复活节岛。这个古怪的名字来自荷兰船长罗杰费恩,正是他率领着一整船身染坏血病的水手发现了这个岛,那天正是1722年的复活节星期日。
复活节岛之所以举世闻名,还因为正是在这里白人偶然发现了波利尼西亚文明最杰出的成就———巨大的似人似神的雕像(我们无法确定),其风格在雕塑史中独树一帜。这些石头巨人的盲瞳凝视着广袤空旷的太平洋,如同命运的象征。就算摆在博物馆里,它们也会使你悚然而惊。即使是但丁在炼狱里游历时,也不曾见过这样凝重而绝望的形象。如今,很少有船只光顾复活节岛。这里没有什么能吸引一般的游客,人们对它发生兴趣,主要是因为它预示了在波利尼西亚人不幸遭遇白人后,他们的居所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复活节岛的岛民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但他们似乎是波利尼西亚人中带有浓厚马来血统的一支。
他们肯定也曾有过相当发达的文明,因为他们完全靠自己的机械装置,便能够把重达50余吨的石像从采石场搬到预定的安放地点,而不依靠牛或马。而且,他们在没有外来帮助的条件下发明了某种自己的书面文字。在一些岩石上,还能找到他们的象形文字。但我们大概永远不能知道这些符号的意思了,因为土著们已经和自己的早期历史完全失去了联系,正如18世纪尼罗河的居民完全脱离了古典时代的埃及。
不过埃及人还有一块罗意达石碑,用象形文字和希腊文书写着同样的内容,为我们解开了他们的秘密。而在今天的复活节岛上一切荡然无存,除了一小群可怜的人,可他们连这些大石像为什么会在这里都说不清楚。然而,他们中间必定有那些波利尼西亚酋长的后代;在14世纪时他们跨越了1400海里的海面,从自己的新领土到达土阿莫土族的居住地。在全盛时期,这些酋长可能统治着6000名臣民———在那个地区来说,这个数目已经相当大了。这6000人中,如今只剩下了不到250人。与此同时,古代斯堪的纳维亚人其他人在19世纪上半叶被屠杀殆正驶向西面的拉布拉多尽。那是在鸟粪热潮中发生的事。智利和秘鲁沿岸的岛屿自远古时代起就繁育着数不清的鸟儿,岛上有厚厚的一层鸟粪。白人到来前几百年,秘鲁人就开始把鸟粪当做肥料使用。
到了19世纪早期,欧洲对高产作物的需求日益上升,白人于是把眼光投向了小鸟们慷慨地馈赠给美洲大陆西岸的这笔财富。不幸的是,搬运鸟粪的活实在太不愉快了,连中国苦力(他们的嗅觉本来不太发达)在这种工作面前都止步不前。于是,为了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智利大陆的包工头们就雇了几条船和几个结实的士兵,洗劫了复活节岛,掳走了所有能干活的男子。不过,不知怎的这件事泄露了出来。
今天,古老的复活节岛王国的幸存者们无声无息地坐等着衰颓的命运。时不时会有一艘纵帆船把几个人类学家送上岸,但是在他们以前已经来过了数不清的同行,所以现在他们也收集不到什么新鲜事。于是,他们尽义务地视察了波利尼西亚到处可见的石屋,就乘下一条商船离开了。岛民们则可以坐下来,继续等待着最后的日子。在旅行社的小册子里,你大概找不到这样的南海故事。但是从广义上来说,这是整个波利尼西亚人的故事。这曾经是一个勇猛的战士和生机勃勃的航海家辈出的民族,现在却沦为了好奇观光客的游览项目。一些年龄和住址不详的兴高采烈的女教师和颤颤巍巍的女士们,花几个便士来看土著们跳水或舞蹈的“特别节目”。
而这些可怜人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竟从不捡起祖母遗下的石斧,把施刑者的脑壳砍开,按照祖母最拿手的烹饪法享用他们的手脚。他们把便士收下,讨一根香烟,就回去睡觉,或在厌倦中死去。话说回来,这有什么不好呢?还剩下什么可做呢?波利尼西亚群岛通过两串桥梁似的岛屿与亚洲大陆相连。北部的叫做密克罗尼①西亚,因为其中的岛屿大多小得微乎其微,要是飞行员想借助它们做第一次跨越太平洋的飞行,就能对此有很深刻的了解。密克罗尼西亚“岛桥”始自关岛的最南边,而关岛则坐落在拉德罗内斯群岛,又称马里亚纳群岛的最南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