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谁在一人对数人的清谈中获胜,那这人肯定要沾沾自喜,这足可以看出此人清谈的功力,也说明了他玄学理论研究之深。例如东晋宰相谢安就是清谈的高手,在一次清谈聚会上,针对一个玄学问题,大家一番言论之后,始终没有正解,正当大家都理屈词穷时,谢安起身而言,洋洋洒洒一说就是一万多句,说话间一点都不停顿思考,如流水般潺潺流淌,并且他的见解十分独特,在场的其他人从未听说过,而谢安的这一番言论也正好解决了这个悬而未决的玄学问题。言谈完毕,在场的人没有不佩服谢安的。
魏晋时期人们嗜好清谈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他们可以为了清谈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再大的事情在清谈面前也是小事一桩。三国时期蜀国人许靖,此人到了七十岁,仍然爱好清谈,只要是个人物,不管是同辈还是后起之秀,都不放过与他们清谈的机会。更为夸张的是晋朝一个姓卫的夫子,这卫夫子身体一直虚弱,却嗜好清谈,有一次遇到谢鲲,便拉着谢鲲死活不让他走,非让谢鲲陪他清谈。谢鲲遑不过他的面子,陪他清谈,谁知遇到一个难搞的玄学问题,两人一直清谈到夜深都没有得到正解。这时谢鲲提出先回家明日再谈的请求,孰料卫夫子说,既然已经开了头,就要坚持下去,这才是清谈的真谛,你现在不许回去,我们继续清谈,于是二人便通宵进行清谈,到最后卫夫子因为长时间的清谈再加上身体本来就虚弱,当场便发病死了,后人一般认为他是死于心脏病发作。这等玩命般的清谈实在太吓人了,但卫夫子这种求知的欲望却是值得我们后人借鉴的。
清谈的发展,从魏晋到南北朝,也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变化的趋势是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讨论的内容越来越具体。
虽然魏晋人鄙视在清谈中讨论实用的学问,但是从空想到实用,却是大势所趋,谁也改变不了的,魏晋也是如此。东晋灭亡后,南北朝特别是南朝的士族们,依然继承了这种清谈的风气。比如南朝齐朝的时候,齐朝的贵族萧子良曾在自己的府邸中设立宴会,进行清谈,而他的座上宾们,已经不是清一色的贵族子弟,相反包括了大量的寒门人士,这里面最著名的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国历史上杰出的科学家祖冲之,一个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唯物主义思想家范缜。祖冲之的数学成就,在萧子良举办的历次辩论中,为大家所熟悉,更在不同思想的交流中,汲取到了发展的养料,尤其是他的历法成就,就是在这无数次辩论中最终成熟完稿的。而范缜的成就也同样突出,他反对佛教的《神灭论》,其思想的形成,也是在多次与佛教人士的辩论中实现的,而且当时的中国,依然保持着自由开放的学风,这也是范缜能够自由表达其观点的原因。这两个人存在的意义,也反映出了另外一个趋势:这时期的清谈,已经不仅仅是贵族们的专利,大量寒门出身的知识分子同样有资格参与进来,他们的出现以及地位的节节攀升,无意之间见证了世家大族地位低下,寒门子弟崛起的大趋势。在这样的清谈发展中,中国自身的儒学也在不断完善,同时最终回归和巩固了自己的正统地位。在北朝北周时,北周武帝第一次明确了三教顺序,即以儒教为宗,这时期的中国儒家,已经在几百年的清谈中,广泛地吸纳了各种新鲜血液,它的重新崛起,也预示了后来隋唐的兴盛。
魏晋时期玄学风气的盛行给清谈之风提供了良好的土壤,这种清谈是在儒道思想的基础上,融合众多学术思想,针对现实进行评论,对自然进行本源上的探究,对生命进行富有深度的拷问。可以说清谈之风促使魏晋士人们的思想越发深刻,同时推动魏晋时期各类思想逐步走向同化,在清谈时碰撞出灵感创作的文化艺术作品给后世留下了太多精神上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