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人士由魏到晋,历朝历代均礼教森严,人们在道玄思想的影响下,反感束缚和牢笼,始终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追寻着自由。有人不屑权贵之交,如阮宣子,其人时常将一百贯钱挂在自己的拐杖头上,步行出入酒肆,买酒酣饮,偏不与权贵相交。有人面对高压的社会形态,生无可恋,顿悟生死,如刘伶,时常乘鹿车远行,身边仅带酒一壶,让家仆扛一锄头跟随,说,“我若是喝死了就把我埋了吧”。有人视功名声誉如粪土,如江东步兵张季鹰,此人平日里放纵不羁,有人便劝告他,“你这般只图一时的放纵随意,难道就不想死后美名传世吗”?张季鹰云,“死后美名,还不如现在的一杯酒”。有人不为世俗眼光所拘束,魏晋人士王子平,为人洒脱,他出任荆州时,朋友相送,其中不乏名士,行至庭院,瞧见树上有一鹊巢,便脱衣卸巾,往树上爬去,这时内衣勾住了树枝,索性连内衣也一并脱了。等取完鸟鹊下树后,神色自若,旁若无人。这就是魏晋仁人贤士们对抗礼教的方式,他们以旁人认知中不可为的行为举止来尽力使自己摆脱礼教的束缚、超出世俗。他们的乖张佯狂并非都出自本意,很多时候是出于心有苦衷,可在现实中又无法释怀。阮籍的儿子阮浑,长大成人后,风韵气度都极像其父,也想学阮籍那般旷达。可阮籍对他说,“你叔叔阮咸已经这般旷达了,你就不要再如此了”。阮籍这样说是有深意的,他这般癫狂旷达实在非他本意所欲为之。阮籍自小博览群书、才华横溢,更练得一手好剑术,长大成人后体形魁梧健硕,家庭背景又极好,父亲阮 更是红极一时的“建安七子”之一。他应该走的人生之路是效仿曹操那类英雄豪杰挥斥方遒、征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打下一片疆土,创造辉煌事业的。他的《咏怀?三十九》: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便是阮籍满腹壮志雄心的最好说明。可是时运不济,当时曹氏一门以曹爽为首的党群时势俱下,根本不是司马懿父子的对手,注定是要被司马集团淘汰的。因为父亲阮 深受曹操知遇之恩,出身传统儒学世家的阮籍没有理由不辅助曹爽党群,可他明白如果这般下去,日后司马集团上台后,自己恐怕性命不保。既怕不忠,又惧生死,索性便装疯卖傻,故意以一副癫狂的模样示人,如此这般既能全义又能保身。当这些魏晋仁人贤士发现自己无法在现实中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时,他们只能苟且地活着,那些另类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只是他们姑且能做的无力抗争,他们于此也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自己坚持的品格和原则。甚至他们还在奢望当别人注意他们这般放浪形骸后,也能争相效仿。他们深知只有当越来越多的人共同追求自由、旷达后,才能推翻现今的统治秩序,最终得到他们所需要的,可以寄托他们理想抱负的平和社会。
乱世野坟哭悠悠(9)
魏晋风尚志
王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