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正气的孟子
孔子认为颜回是能够传自己大道的人,颜回去世以后,孔子非常伤心,《论语·先进》篇中孔子仰天长叹说:“噫!天丧予!天丧予!”就是说明明要传自己道的人,却短命死了,是不是老天要断绝自己的道啊!但是不是颜回早逝了,孔子的道就断了呢?事实上并非如此。孔子的道被其晚年的弟子曾子继承下来,曾子又把他学到的儒家思想传给了孔子的孙子子思,子思又收了一个了不起的徒弟,就是被称为亚圣的孟子。孟子可谓是孔子的三传弟子。
孟子姓孟名轲,字子舆,战国时邹国人。邹国是鲁国旁边的一个小诸侯国,今天山东的邹城还有孟府、孟庙、孟陵。孟子一生和孔子的命运差不多,周游列国游说诸侯,宣扬仁义之道,皆不见用,晚年与弟子万章等著述《孟子》七篇。孟子志向很大,自视甚高。他说:“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哉?”孔子的性格温柔敦厚,孟子的性格刚毅雄强。孟子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学孔子,他说:“乃所愿,则学孔子也。”那么孟子是如何发扬孔子之道的呢?
《三字经》概括为:“孟子者,七篇止,讲道德,说仁义。”孔子讲“仁”,孟子则讲 “仁政”。孔子讲君子小人之别,孟子则讲义利之辨、王霸之争。孔子讲人应该是善的,但并没有说清楚人为什么是善的。孟子为孔子人应该是善的主张找到了哲学上的依据,即著名的性善论。可以这么说,性善论的提出对于儒家学说理论基础的构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是对孔子思想最有力的补充。
孔子生活在春秋末年,孟子生活在战国时期,这一时期比春秋末年更加混乱。面对更为混乱的社会现实,孟子以儒家精神为根基,建构了一套治国理论。一个读书人在乱世中要想生存下去,要想真正地替天行道,还必须具有刚正的人格。因此,孟子又提出人要养浩然之气。儒家哲学在孔子那里更多呈现的是一种温柔敦厚之美,而在孟子这里,则更多地呈现了一种阳刚坚毅之美,所以孔子之道偏重于柔,孟子之道偏重于刚。
孟子在当时是以继承孔子的思想自居的,故而对孔子也备极颂赞。《孟子·公孙丑》中说:“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就是说自有人类以来,还没有比孔子更伟大的。孟子不断追寻孔子的精神境界,总结孔子的学问,发掘孔子的思想,然后把自己的学说都记载在《孟子》七篇中。
孟子学说的第一个重要思想就是性善论。《孟子·滕文公》曰:“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三字经》开篇说:“人之初,性本善。”要了解孟子的性善论,必须先搞清楚孟子对于人性的界定。孟子认为人性就是“人之异于禽兽者”,就是人与禽兽所不同的本性。禽兽有食欲色欲,人也有食欲色欲,那么人之异于禽兽者在哪里呢?孟子说:人一生下来,老天就赋予了人仁义礼智四种本性,这是人所独有而禽兽没有的。《孟子·公孙丑》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也就是说没有恻隐心、羞恶心、辞让心、是非心就不是人。孟子又讲:“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
恻隐之心就是同情心,同情心是仁爱的发端。孟子认为人天生就具有同情心,看到别人受苦心里会过不去,会很难过。如果一个人连恻隐之心都没有,那就不叫人。我们要衡量一下自己算不算一个人,那就看看我们有没有同情心。如果你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有同情心,那么你就符合了做人的第一个条件。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同情心,那么你离真正的人还有距离。那该怎么办呢?就需要返本还原,去找你的同情心。
做了可恶的事会感到羞耻,这就是羞恶之心,也就是羞耻心,羞恶之心是义的发端。明朝有个大学者叫王阳明(王守仁),有一次抓到一个小偷,就给他大谈人的良知。小偷听了半天,说:“王夫子你说些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当时天气非常炎热,小偷就把上衣给脱了。王阳明说:“你为什么不继续脱呢?把你的内裤也脱了吧。”小偷说:“这不太好吧?”王阳明说:“对了,你能够觉得脱内裤不好,这就叫良知,你还有一点羞耻之心,还有点人性。”人只要还有一点羞耻心就可以教化。其实这也就是孟子所说的羞恶之心。如果你扪心自问,没有羞耻心,那你就不叫人。有羞耻之心,就又有了一个成为人的条件。不做可恶的事而做该做的事,那么义也就由此发端、生长起来了。
辞让之心就是推辞谦让的心,辞让心是礼仪的发端。人与人之间要推辞谦让,这是中华文化所提倡的。一讲竞争,人与人就是对手,进而发展为斗争,一斗争,人与人就是敌人,斗争的结果就是战争。战争就带来灾难,带来毁灭。讲辞让,则人与人是朋友,大家和谐相处,天下太平,进而世界大同。辞让之心的表现形式就是礼节。正因为中华文化讲辞让,所以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礼的发端即在那点推辞谦让之心上。如果我们扪心自问,我们见到名誉、利益是争先恐后还是推辞谦让,就知道我们符不符合做真正的人的条件了。
是非之心是辨别美丑善恶真假的心,而能够辨别就是智慧的发端。儒家非常注重辨别是非,认为一个人应该有是非观念,能够知道什么是值得肯定的,什么是应该否定的。其实“是”就是指真善美,“非”就是指假恶丑。一个人能够清晰地认识真善美与假恶丑的区别,也基本够做人的资格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扪心自问:是不是能够明辨是非?一般说来,当我们看到假恶丑,一开始我们还会生气、会愤怒,后来慢慢就麻木了,最后就随波逐流了。如果是这样,我们离做真正的人就还有距离。因此一个人真正做到辨别是非也是很不容易的。智慧就是什么都能分辩清楚,看得明白。而看得清辨得明就是从辨别是非发端、生长起来的。
孟子说一个人具有了同情心、羞恶心、辞让心、是非心四端,再把这四端推广开来,就是一个完美的人。比如把同情心推广到极致,就是孔子所说的仁德。你能够同情别人,就能去关爱别人,帮助别人,就能够见义勇为,就能够真正地急他人之所急,就能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把羞恶之心推广到极致就是义,义就是勇敢,敢于否定自己,敢于自我批评,敢于帮助弱者,敢于与恶势力作斗争,包括与自己的“恶”作斗争。把辞让之心推广开来,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礼节,就是秩序。大家都能够互相谦让,那么社会就是和谐的。有礼就有秩序,反之这个社会就是无序的。把是非之心发展到极致就是智慧。人有了智慧就什么都看得明白,想得清楚,就没有困惑,就会豁达、通透。所以孔子说智者不惑,智慧的人是没有困惑的。为什么没有困惑?因为他把什么都看清楚了,理解透彻了。
把这四颗心推广到极致,就是仁义礼智,就是人类社会所应提倡的道德。孟子说每个人的天性中都有这四颗心,《孟子·告子》讲:“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就是说,仁义礼智并不是强加给我的,而是我本来就有的,只是没有去思考而已,只要认真地寻找就会有,把它们丢掉就会失去。也正因为这样,人们所受的教育不是给你另外增加许多东西,而是把你内心当中本来就具有的这四心彰显出来。教育工作就像是洗东西,一颗美玉落到泥潭里,上面沾满了淤泥,教育工作者的任务就是洗掉这些淤泥,让这块玉重新发出耀眼的光芒。人为什么会变坏?孟子认为是后天的习气所染,人接受教育的目的就是把这些习气洗涤干净,让人心天然的善彰显出来。
这就是孟子的性善学说。肯定人性是善的,才有了一切人伦道德的基础。这种思想其实也是孔子身上理想主义的光辉在孟子身上的继续。与孟子同时的还有一个大儒叫荀子,但荀子是儒家的现实主义者,故而他没能传接孔子的大道,反而为法家学说建立了理论基础,这个问题留待后面讲到法家时再谈。儒家的根本核心是理想主义,并且在孟子这里得到了升华,所以孟子才是孔子思想的正宗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