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乱弹琴

1.我翻开最初到北京时候写歌词的旧本子,简直吓自己一跳!扉页赫然醒目——

我想唱一支歌

一支简朴忧伤的歌

我想拥抱一个女人

一个高大笨拙的女人

此刻回忆起来,也许那时正值青春年少,满腹的怅惘无奈和觉得处处没有安全感,所以不知道从哪里看到这句话,就将之写到本子上,这样一来,好像自己从此就能有处安心。那样的一个女人,使我又想起伯格曼电影《呼喊与细语》里那位丰腴如圣母的仆人安娜。而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更愿意拥抱一个瘦削轻盈的女人,我在一篇访谈里说到过,这样的从身体到心灵都洁净精微的女子,是能够带动自己起飞的,而飞翔则是人类最基本的渴望之一。

2.有几次演出结束和歌迷聊天,不知怎么都说到了韩寒。“啊,原来小钟你也喜欢韩寒啊!”她们显得兴奋也有一丝惊讶,之后就觉得真好……说实话,韩寒的书我几乎没看过,偶尔看看他的博文,所以对他的了解其实是很少的。但在我浅浅的感觉里,韩寒是独特而优秀、明理而真诚的。最主要的是他拥有不俗的判断力和对事物的独特之见解!几乎每个时代,最缺乏的东西就是“判断力”,说白了,就是没脑子。叔本华曾说,“人的判断力像凤凰一样稀少,要几百几千年才出现一次。”而一个人他的判断力的形成,也许有天赋的成份,但一定也是需要长久磨砺与积累,需要一颗智慧有爱的心和一双干净明亮的双眼。当然还需要一个人的正直与良知。

3.异地速写

清凉的早晨

你看着一辆邮车

打了一个转,不太情愿似的

离开

你难过了好一阵子

过后,又笑出声来

街边的老板

送你一根

小黑绳

4.有段日子晨起公园跑步,反复听朴树的《来不及》,当间奏,朴树“滴滴滴”的歌唱和悠扬的弦乐还有若隐若现的口琴声出现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到一种幸福——一种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幸福。大概是2001年,一个下午,我们曾经共同的老板宋柯第一次召见我去华纳唱片公司与他商谈签约之事,我出了电梯,朴树正好从公司出来进电梯,之前素未谋面,但他友善平和,向我微笑。是那种令人不会忘记的的温暖明亮的笑。后来出了唱片,被唱片公司企划定位为新红白蓝之白,以至于每次节目采访总得被主持人问起,和老红白蓝的白——朴树有什么相同的和不同的地方,这如何回答?搞得我很苦恼。于是我盼望采访快快结束,清晨快快降临,我好起床跑步。当跑到公园尽头,正好一列火车从围墙外鸣叫着经过,而《来不及》第二遍间奏正好响起,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5.和朋友聊起电影及国内外的一些导演,我说贾樟柯是国内唯一一位让我信任的导演。她也表示认同。有几年我对电影情有独钟,每天看电影两三部,幻想自己也拥有如电影一般的人生。我喜欢五六十年代那些欧洲的黑白电影。语言、画面都非常洁净,却又不经意散发着生活最深处的诗意,我一度认为只要在那些优雅迷人的国度才会有那样的洁净和诗意。但是,当我看到贾樟柯的电影,虽然乍看起来,电影展现的是中国普通城镇的人们的生存状态,但它的内核和那些优秀的欧洲大师的电影是一致的,用最素朴的电影语言揭示出生活的现实和埋藏在底层的关于“人”的爱与诗。所以,并不奇怪,为什么贾樟柯先生在欧洲那么受欢迎。是他深刻的人文内涵与如今大众少有的社会良知决定了他的那些令人信任又信服的作品。

6.一夜之间,好像很多人都开始谈(弹)民谣。可是,并不是你写了一首歌,用吉他将它弹唱出来就是民谣,哪怕你的吉他或歌唱技术很好。或者,有人说,这首歌很简单,就两个和弦,它是民谣风格的。这也错了,民谣的简单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简单,这回归之后的简单,你可不能小瞧,它又能引伸出许多的繁复与饱满。所以,民谣是根源,而不是表象。表象瞬间即变,根源才是永恒。尽管如许多人认同的民谣的功能之一乃是揭示出社会的种种现象,但你不能只唱表面看见的那一点点现象,而是要通过这些现象找出其根源。

当然,民谣也是自由与开放的,令听者思绪开阔、美好也感动。你千万不能刻意而为之,紧绷绷或故弄玄虚,令听者心情压抑或云里雾里。再有民谣也不是卿卿我我的所谓小清新,它自有一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力量。我感觉了一下,豆瓣音乐人里标榜自己是民谣风格的歌手,其实很多都算不上。民谣本身自有一种诗意和力量,真是好比土地里生长出来的庄稼。有着露水的诗情,土地的宽厚与天地的恩赐。

7.她喜欢他是源于他的脸上时常会出现一种神情——一种类似迷路的神情。而她,此生只愿做他一个人的向导。事实上,他们初次相遇,她就带他去到一个他非常想去但又从未抵及的地方。要是他只身前往,不仅会迷路,一不小心掉进万丈深渊也说不准啊。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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