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六点左右他宣布。于是打电话到一家中国餐馆。“喂,我是雷蒙德·格鲁利奥,”他说,然后点了几个菜,两瓶青岛啤酒,又吩咐他们这次别忘了幸运饼。“因为,”他说,“我的朋友和我都很想知道未来会怎样。”
他挂掉电话说:“你在参加那个课程,是吧?”
“那个课程?”
“别不好意思了,你到我家来问我是不是他妈的连续杀人犯。我也应该可以问你是不是匿名戒酒协会的会员。”
“我不是不好意思。不参加匿名戒酒协会的人,一般不会称之为‘那个课程’。”
“几年前我曾去参加过聚会。”
“哦?”
“就在这附近,哈德孙街上圣路克坊的一个地下室,还有佩里街上也有个小地方。我不知道那些地方现在还有没有聚会。”
“还有。”
“没人对我说,‘格鲁利奥,滚你的蛋,你不属于这里。’而且我在那里听到一些让我有归属感的事情。”
“可是你没有持续下去。”
他摇头。“不是我想放弃。第一阶段的内容里,谈到生活失控的事情,我忘了用词是什么。”
“‘我们承认自己无力战胜酒精——以致难以控制自己的生活。’”
“就是这个。嗯,我省视自己的生活,并没有难以控制。有几个晚上我喝多了,早上醒来很后悔,但这个代价我似乎还负担得起。所以我有意识地减少饮酒量。”
“有用吗?”
他点点头。“比如现在,我就觉得喝得太多,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叫外卖的原因。晚餐之前我很少喝那么多的。最近压力很大,我想这种时候多喝点是很自然的,你不觉得吗?”
我说听起来很合理。
“我原本不想提的,”他说,“但是如果你不喝酒,我就不想给你点啤酒,免得让你为难。但我也不想表现得漠不关心。”他讲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变得很小很模糊。然后停了一下,才转移话题说:“跟你住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她年纪多大?”
“我得问她才知道。”
“她不会比你年轻三十岁吧?”
“不会。”
“那你不像我那么蠢,”他说,“俱乐部第一次聚会时,米歇尔还在戴着尿布。天哪,她当时的年纪跟查塔姆现在一样。”
“你女儿叫查塔姆?”
“没错。我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她的名字了。她妈妈要取这个怪名字的,这点你不必怀疑。一个六十岁的人不会给新生女儿取这个名字的。我跟米歇尔建议过,如果她想用英国首相的名字给小孩取名字,应该多考虑迪斯累里35。跟格鲁利奥这个姓比较搭配。叫迪西·格鲁利奥,音韵很棒,你不觉得吗?”
“可是她不喜欢?”
“她根本不懂。她的年纪只有我的一半,天哪,如果我对待她像个小孩似的,上帝会原谅我的。我得平等地对待她。我告诉过她,开玩笑地说,我从不平等对待任何人,不论年纪老少,也不论是男是女。‘是的,’她说,‘我注意到了。’你猜怎么样?我想我明天不打算去萨格港了,我想事实会证明,我的压力太大了。”
我们在前侧的房间吃饭,把餐盘放在膝盖。他替我找了一瓶可乐,然后自己喝他那两瓶中国啤酒。
他说,“真滑稽。霍默的死亡让我很震惊。他死的时候已经很老了,比我认识过的任何人都老,可是我大概期望他能长生不死。他不是第一个走的,你知道。他是第三个。”
“我知道。”
“菲利普死的时候我很震惊,可是车祸,那就好比难免会发生的闪电。早晚会劈中某个人。你从小在纽约长大的吗?”
“是的。”
“我也是。在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你念高中时难免会有一两个朋友死于意外。每次毕业舞会的晚上,你知道,至少会有一辆车无法平安通过那个叫“死亡弯道’的地方。可是纽约的孩子是不开车的,所以我们就不需要这种形态的人口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