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个聚会的日期,也不知道在什么地点举行。刚刚说过,我第一次参加聚会是在一八九九年,我们三十一个人聚集在联合广场杜拉克餐厅二楼的一间私人餐室。往事早已一去不返,那幢建筑也老早改建过;现在是克莱恩百货公司。杜拉克餐厅关门后,我们每年都换不同的餐厅聚会,后来就固定在本·泽勒的牛排屋。在那里聚会了好些年,到了二十年前,那家店换了老板,我们不太高兴。从此就换到坎宁安餐厅这儿来。去年我们只有两个人参加。今年有三十一个。”
那么,耶稣降生后的一九六一年的五月四日,马修·斯卡德在哪里?
我可能去了坎宁安餐厅,不过不是和那个老人以及三十个新兄弟一起在私人餐室里,而是在吧台或主餐室,或者是在文斯·马哈菲喜欢的小餐厅。当时我二十二岁,再过两星期就是我二十三岁生日了。在此六个月前我生平第一次投票。(当时投票年龄尚未降至十八岁。)我投给了肯尼迪。于是,在伊利诺斯州的库克郡出现大批的墓碑和空地之后,肯尼迪险胜了。
那时我还是单身,但已经遇到不久后即将与之结婚又离婚的女孩。当时我刚从警察学院毕业不久,被分配到布鲁克林,跟着老警察马哈菲搭档办案,上级认为我可以向他学习。他教了我很多,其中某些东西上级可不会太希望我知道。
坎宁安餐厅很合马哈菲的口味,店内有被手长期摩擦而发黑的木头、红色的皮革、还有被磨得发亮的铜,香烟氤氲飘在空气中,酒味四散在杯觥间。菜单上有很多牛肉和海鲜菜色,不过我每次去大概都是点同样的菜——虾子沙拉、厚片牛排、烤马铃薯配酸酱。甜点是山核桃派或苹果派,然后是一杯浓得搅不动的咖啡。当然还会喝酒。一开始来杯马丁尼当餐前酒,加一片柠檬,冰凉而辛味十足。餐后一杯白兰地帮助消化。然后再喝点威士忌醒醒脑。
马哈菲教我要怎样靠着巡逻警察的薪水还能吃得好。“要是天空飘下一张一美元的钞票,又正好掉在你伸出去的手上,”他说,“那就把手指阖起来抓住钱,然后感谢天主。”好些钱落在我们手里,我们也一起吃了一大堆好菜。我们应该去坎宁安餐厅的,不过那儿实在太远了。我们大半是离开布鲁克林,过河到切尔西区内第七大道和三十二街街口的彼得·路格餐厅。那儿可以吃到同样的菜,而且气氛也非常类似。
你还是可以吃同样的菜,不过坎宁安餐厅在七十年代早期便已经消失了。有人买下那幢建筑,拆掉,盖起一幢二十二层的公寓。我升了警探之后,被调到格林尼治村第六分局,离坎宁安只有大约一英里的路程。我记得那几年我大概每个月去那儿一两次。但在他们关门之前,我就已经缴回警徽辞职不干,搬到西五十七街的一个小旅馆。我大半时间都消磨在街角的阿姆斯特朗酒吧。在那里吃饭、见朋友,在那个店部我固定的一张餐桌上处理事务,也喝了不少酒。所以我根本没注意到从一九一八年起开始营业的坎宁安牛排屋熄了灯,关门大吉。不过我猜有人告诉过我这个消息,而且我想当时我也曾为此干了一杯。那些日子里,任何事情都会让我干一杯。
再回到坎宁安餐厅,也回到一九六一年五月的第一个星期四吧。老人——干吗还一直称他为老人?他一开始就告诉大家,他名叫霍默·钱普尼。
“我们是个三十一人的俱乐部,”他说,“我告诉过你们,我入会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年。而我第一次参加聚会时,发表演讲的那个人,是生于一八一二战争②的八年后。那么,他第一次参加聚会时,演讲的是谁?还有,这个三十一俱乐部是在什么时候首度聚会,宣誓要每年聚会一次,直到在世的只剩一个人呢?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几世纪以来的种种神秘历史中,有一些关于三十一俱乐部的模糊资料。我个人研究之后认为,第一届三十一俱乐部是四百多年前共济会的一个分支。不过这一点也不确定,因为根据《汉摩拉比法典》的其中一节,古巴比伦时代曾经有一个三十一俱乐部;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这个俱乐部可能是基督时代古犹太软禁欲主义的分支。有一项资料显示,莫扎特曾是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另外谣传富兰克林、牛顿,还有英国的约翰逊博士都曾是会员之一。我们无从知道多年以来到底有多少个俱乐部,也不知道经过了几世纪之后,有多少个分支还在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