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龄的计算,也是如此,特别反映出中国人的民族特性。凭出生那年的动阶属相,即可确知一个人的年龄。只要他说出“属相”,就等于听到了他最接近的年岁,这真是再普通不过了。说一位老人“七八十岁”,其实是去年刚满七十。事实上,在中国,一过七十岁,就是“八十”的人了。如果想弄准确,就必须了解这个“平均年龄”的含义。即使一个中国人想告诉你他准确的年龄,你也会时常发现告诉你的是下一个春节后的岁数,即虚岁,———春节是中国的新年。用“十”计算岁数的习惯根深蒂固,弄得很模糊。几个人“一二十岁”,“没几十岁”,或者“好几十岁”。在中国,严格、准确地计算岁数是罕见的。同样的模糊性扩展到“百岁”、“千岁”和“万岁”,这是中国人计算年龄的实际边界。对于比这种笼统的表达方式列准确的计算方法,中国人是不关心的。
一位熟人告诉笔者,有两个人看一场戏花了“二百吊钱”过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是一百七十三吊,不过,这跟二百一样———是吗?”
一位绅士和夫人在中国生活了好几年,临回国的时候,中国朋友送给他们两幅漂亮的卷轴,不是送给他们的,而是送给他们老母亲的———唯一健在的亲人———这位中国朋友的母亲与他们的母亲恰好同岁。一个条幅上的题字是“福如东海”,另一个是“寿比南山”。旁边一行小字暗示接受者已享“七十福寿”。另一幅卷轴用同样的字体题着绚丽的文句,帝边也有一行小字赞美贵夫人已获“六十荣光”。对卷轴大大赞扬一番之后,代母亲受赠的一个人,斗胆询问一位主要馈赠者,为什么知道两位母亲同龄,却称一位七十岁,另一位才六十。于是,得到一个具有充分个性的回答:倘若在每幅卷轴上都题相同的文辞:“七十岁”,那就显得作者太缺乏创造性了!
我们要做到准确地了解情况,至关重要是须认清中国人的社会连带关系。一个要求诉讼咨询的人,告诉笔者,他“住”在一个村里,然而从他的叙说中显然听出,他住在城郊。经过盘问,他承认是不住在那个村里,进一步调查才发现,他十九代之前就已迁出该村了。问他:“你难道没想到你现在是住在城里吗?”他坦然答道:“我们现在住在城里,但是老根在那个村!”
另一个人要求笔者注意本村的一座古庙,骄傲地炫耀:“那庙是我建的。”经过细究才发现那殿堂是明朝一家皇室建的,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那时,“我”还在冥冥世界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