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3)

 

第二天,车站召开扩大分析会,对王大革工作疏忽大意,造成压铁鞋开车的行车严重事故苗头进行分析。段安全科的迟科长带了一个科员下来参加会议,这是惯例。

会议上,先由相关人员讲述事情经过。出乎意料的是,当事人王大革否认发生了压铁鞋开车的事,说助理值班员魏长明误听命令,将预备要开的车当成马上要开的列车,造成误会。助理值班员魏长明也承认自己误听命令,没有仔细核对,操之过急。接着,其他相关人员也证实了这一点。

事情急转直下,由一个危险性极大的事故苗头变成了一个违反作业标准的小问题,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刘子翔的脸色越来越青,他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召开扩大分析会,就是想扭转弄虚作假的风气。就任快一个月了,他发觉这个车站有太多虚与委蛇、太多以假乱真,必须及时调整。作为一步一个阶梯上来的基层管理干部,刘子翔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这一次,让他始料不及。谁给了他们这个胆子,明目张胆地狡辩?他的目光从这几个人身上挨个儿扫过,企图看穿他们的内心深处,但他们都躲避他的目光。

继续下去,事故苗头分析就将变成审讯。那将是一个什么结局呢?刘子翔看任杰候和迟科长都无动于衷,一脸的波澜不惊,只好宣布:“分析会暂时开到这里,待事情核实后再说。散会。”

分析会一哄而散,刘子翔丢人丢大了,任杰候露出诡秘的笑容。

迟科长在办公室责怪道:“刘站长,你怎么搞的,事情不清不楚的,闹出个天大的笑话,搞得自己下不了台?”

“这事,说明我们工作做得不细致,听风就是雨,小题大做,影响很不好。”任杰候昨夜找了王大革,暗示他不认账,这才有了今天的变故。他当然不想刘子翔一查到底。

“这个,这个,在管理上,是不能听风就是雨的。”迟科长语重心长道。

刘子翔冷笑道:“事情弄成这个局面,当然得搞清楚,不然,我怎么向职工交代?”

“算了,这一点差错不算什么。刘站长,你对安全管理的认真态度是应该肯定的。虽然不是事故苗头,但仍然存在问题。这个,这个助理值班员的工作就很马虎,应该严肃处理。”迟科长避重就轻道。昨晚,任杰候就跟他通了气,他一直在巧妙地帮衬任杰候他们圆下这个弥天大谎。好容易逮着一个打压刘子翔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我现在想搞清的,不只是这个苗头的问题,而是其他。”刘子翔指示雷宇贵,“你去信号楼把‘行车设备施工登记簿’拿来。”

设备发生故障和故障修复前后,车站值班员均应会同设备维修部门认真确认,将情况向列车调度员报告,并将情况登记在“行车设备施工登记簿”上备份。这是王大革他们唯一留下的不可更改的线索。

任杰候神色为之一变,瞅了迟科长一眼。

“等等。”迟科长阻止:“刘站长,还是等你情绪稳定下来,再慢慢解决这个问题吧!抓工作不能意气用事。”

“对,问题不像我们看上去这样简单。王大革这个人我了解,积极要求上进,平常的工作表现一直都不错,业务能力也强,是车站的生产骨干。我不相信他会弄虚作假、隐瞒事实。”任杰候随之发表自己的看法。坚持就是胜利。

“这么说,那是我胡搅蛮缠,不信任职工了?”刘子翔道。

“任支书不是这个意思,刘站长,你别激动。”迟科长旁敲侧击:“这个事嘛,越弄就越复杂,再逼恐怕会出乱子了。再说,整出一个‘严重苗头’,对段里、对车站都有影响。我们抓安全啊,应该有一个高度,要从大局着想,不能凭自己的好恶,不能感情用事。”

“把事情调查清楚怎么是感情用事?”刘子翔据理力争。

“刘站长,你不要太武断,你这样越搅水越浑。”任杰候抗议:“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你非得无中生有?”

“我这是无中生有?”刘子翔火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争了。”迟科长出来圆场:“你们两个的出发点都没错,一个是以小见大,严格管理;一个是爱护职工,实事求是。我看啊,不如采取折中的办法,定个‘严重违章’,比照‘苗头’处理。”这个办法灵活,往上面报,是一个“严重违章”,无伤大局;对下边说,是从重处理,教训了当事人。外松内紧,一石二鸟,许多车站都喜欢采用。

“我同意迟科长的意见。”任杰候急忙表态。

“我不同意这种混淆矛盾的做法。”刘子翔态度明朗。

“那,随便你吧!”迟科长拉长了脸:“我看你要整出个什么结局!”

形势非常明显,在这场较量中,迟科长旗帜鲜明地站在任杰候一边。他们不在乎对与错、是与非,只有亲与疏、利与弊。

对待错误有三种境界:对下级的错,当黑云压城城欲摧;对同级的错,应静听花开花落;对上级的错,要俯首甘为孺子牛。如今三错并发,刘子翔进退维谷,孤掌难鸣。

“先吃饭吧!”雷宇贵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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