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鹿为马(1)

 

对待错误有三种境界:对下级,当黑云压城城欲摧;对同级,应静听花开花落;对上级,要俯首甘为孺子牛。

爆竹声中辞旧岁。年初一,来拜年的单位和货主们络绎不绝,鞭炮齐天、祝贺声声、狮舞龙腾的,好不热闹。办公楼前的草坪上,鞭炮纸屑足足有寸把厚。

每年初一,与车站打交道的有关企业和货主都会来拜年,这种惯例实际上显示了资源配置瓶颈状态下的无奈。

电厂张主任带着他的舞龙队刚走不久,永宁煤矿销售科就带着舞狮队来了,带队的是一个主管副矿长。舞狮队在车站办公楼下舞了好一阵子才离去。副矿长跟销售科的主要人员被请进了站长室,互相恭喜一番才坐下。

“刘站长,你真年轻。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副矿长姓黄,快50岁了,说话挺有中气。

“黄矿长过奖了。嘿嘿。”刘子翔嬉笑。30多岁才混到一个股级,还是年前的事,有为个屁!人家可是堂堂的副处,虽然企业的干部级别不比政府部门,但那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大三级是什么概念?简单地说,就是压死你三次。幸亏不是自己的领导,如果是的话,自己还能这样从容地跟他说话吗?

“刘站长一定前途无量!”矿销售科马科长接着恭维。

大家在办公室相互客套一通,黄副矿长等人就告辞了。

送走了黄副矿长他们,又迎来了煤炭公司王经理一帮子人,依旧是“新年好、恭喜发财”等热情洋溢的祝福辞。王经理伸出手,刘子翔顿了顿步,让任杰候先迎上去与之握手,自己跟在后面。开始,电厂张主任有意无意地先跟刘子翔握手,任杰候那张老脸抽搐了下,刘子翔看在眼里,所以才有意落后一步,让他心里平衡。

“王经理,祝贺你生意兴隆啊!”任杰候热情地拉着王经理上楼,一群人在硝烟弥漫中进了站长室。张雅红和赵小玫两人负责倒水斟茶。

“刘站长,新的一年里,祝你财色双收!”王经理坐下就笑呵呵地说。他从刘子翔最近干的几票中感觉这个土匪一定会后来者居上,压过任杰候的风头。在车站重新洗牌之机,他愿意并且积极向刘子翔靠拢。

“哈哈,托王经理吉言,我一定不负众望。”刘子翔道。

“哈哈。”王经理大笑。

一顿寒暄,就听见下面又响起了鞭炮声,情知是另一拨拜年的来了,王经理这才告辞。

这一拨拜年的是木材公司的人马。依然是握手言好,宾主双方在楼下铺着厚厚的鞭炮残屑上嘘寒问暖,说些喜气洋洋的吉利话,再去楼上站长室坐下喝茶。

胡蓉芝依然是那么艳丽,举手投足间风韵迷人。她穿了一件白色薄呢大衣,立领收腰的款式衬托出完美的曲线,给冬日的沉闷带来一派纯净清新。

“胡经理,你这个回头率可了不得。走在街上,只怕会引起交通事故。”刘子翔打趣道。

“刘站长,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胡蓉芝秀眉轻扬。

“刘站长绝对是夸你,是肺腑之言,估计还有一点眼红。”雷宇贵跟着打趣。

“雷站长,似乎在某些人的英明领导下,你嘴上功夫突飞猛进了?”胡蓉芝说话时,眼瞟着刘子翔。

“那是自然!”赵小玫端上茶水,毫不犹豫地接口说:“我们刘站长文武双全,他的手下当然不会差到十万八千里去!”

这话说得肆无忌惮,雷宇贵是任杰候一手培养的,刘子翔才来几天,关他鸟事。如果有关系的话,那这家伙变化也太快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任杰候顿时阴了脸,屋里的气氛瞬间冷清下来。大家以前习惯看任杰候的脸色行事,如今阴影犹在。

任杰候那张苦瓜脸刘子翔不乐意看,有了年前“购物券”那档子事,他俩的裂痕越来越大。刘子翔不是一个专权的人,也没有那种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斗争个性,但性格刚烈,自尊心强,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人家的玩笑话你也当真,累不累啊?刘子翔继续与胡蓉芝等人胡说八道。

胡蓉芝表面上笑语盈盈,私底下却是愁肠百结。跟刘子翔打了几次交道,她大有“狼来了”的感觉。任杰候的阴险她早有领教,再来一个霸道的家伙,以后的日子能好过吗?她感觉自己就像青楼的妓女,心里明明满怀厌恶却要强装笑脸。

大家嘻嘻哈哈瞎扯一番,胡蓉芝就告辞带着人走了。看着她曼妙的背影拐过屋角,大家才转身。张雅红和赵小玫抓紧把站长室清理完毕,这会儿,段领导应该快到了,大家都打起精神,准备接受领导的慰问。

按惯例,段领导要从管辖内最远的车站开始,逐个向春节期间战斗在运输一线的职工致以最诚挚的问候和最崇高的敬意!稀里哗啦,由远及近,把管辖的20多个车站都慰问到。

快吃中饭时,朱段长带着一干领导满面春风地来到车站。早已等候多时的张春华点燃了一万响的“大地红”,鞭炮声震耳,红纸屑飞舞。朱段长与刘子翔握手后,再依次与任杰候等人握手,一群人在浓烟里打着手势欢笑上楼。

好容易等鞭炮声沉寂了,朱段长说了一通慰问话,刘子翔等纷纷表示感谢领导的关怀,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尽职尽责,努力拼搏之类的决心。坐了大约五分钟,领导们就告辞要去下一个车站。上车前,朱段长对送行的刘子翔说:“把你嘴上那几根杂毛给我刮了。”说得刘子翔摸着扎手的胡子“嘿嘿”傻笑。旁边的任杰候看到这一切,心里有些失落。

好容易到了初六,刘子翔才抽空回家。吃完中饭不久,就有人登门拜访,手上提着大包小袋。这些货主都像经过“克格勃”训练出来似的,不仅知道自己的住址,而且还掌握了自己回家的时间,不失时机地把东西和情意送上门。

整个下午,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到了快吃晚饭时,家里才渐渐安静下来。吃了晚饭,刘子翔经过细心盘算,趁着夜色蜻蜓点水般拜见了几位段领导,寒暄片刻,搁下一个装着一千块钱的红包就走人。过年,上领导家拜年的人多,要留着时间给后面的人,这是常识。朱段长的家在外地,而且他早已经传出话,春节期间,一律不接受私人拜年,想去拜年搞关系的人都只好息了这个念头。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