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涂鸦王(16)

她把视线移开,觉得脸颊发热。“现在,”警探将冒着热气的餐盘放在她面前,“吃点东西,没有什么比火鸡烤面更能抚慰不安的心灵了。我也许还要跟他们要份食谱呢。”

11

这些应该够了。

汤普森·博伊德低头看着提篮里的东西,然后向收银台走去。他就是喜欢五金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因为他父亲以前每逢周六就带他到阿马利诺郊区的艾司五金行去,采购他们拖车外面的棚子工作间里需要的东西。

或者是因为大多数的五金行和这家一样,里面所有的工具都干净

有序,所有的油漆、胶水和胶带都按顺序排放着,很容易找到。所有的东西都和书上一样。汤普森也喜欢这里的气味,这是一种刺激的肥料、机油和溶

剂混合的气味,无法形容,但每一个去过老五金行的人都可以识别出来。这个杀手的双手很灵巧。这可能是得自他的父亲,虽然他整天都和工具打交道,摆弄油管、起重机、线轴和像恐龙头一样的抽水机,

但他还是耐心地教他的儿子如何使用和尊重工具,如何测量,如何绘图。汤普森花了很多时间学习如何修理坏损的东西,如何用木头、金属和塑料制造出一个原来不存在的物件。他们一起在卡车或拖车上工作、修理篱笆、制造家具、为他的母亲或姨妈做礼物——擀面杖、香烟盒、砧板桌。“不管事情大小,”他的父亲教导他,“儿子,你都要把同样的技巧贯注在你手边的工作上。事情没有简单或困难之分,问题只是你将小数点点在哪里。”

他的父亲是一位好老师,他为儿子做出的东西感到骄傲。哈特·博伊德去世的时候,陪葬的有他儿子汤普森所做的一套擦鞋工具,以及一个木制的钥匙链,那是一个印第安人头的形状,上面还有烫着“爸爸”两个字。

后来的事说明,汤普森学到这些技巧真是很幸运,因为那正是“死亡”这个职业所需要的。机械和化学。和当木匠、油漆工或是修车工没有区别。

你点小数点的位置。

站在收银台前,他付了账——当然是现金——谢过店员。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提着购物袋,向门口走去。他停下来,看着门外一台小巧的黄绿两色电动割草机。它被整理得很干净,擦得很亮,发出一种器物应有的翠绿色的光。它对他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为什么?他想着。呃,因为他刚才想到他的父亲,而那台机器让他回想起以前星期天早晨的时光——他会在他父母拖车后的一块小草皮上用割草机割草,然后再进屋和他父亲一起看比赛,母亲则忙着烤面包。

他想起了含铅汽油挥发时那种甜丝丝的味道,想起了当割草机的刀片碰到石块时发出的枪击般的噼啪声,把石头抛向空中的样子,以及给手上带来的震动感。

麻木。如果被响尾蛇咬着而濒临死亡时,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他想。

他忽然意识到店员正在和他说话。

“什么?”汤普森问。

“给你个好价钱。”店员指着割草机说。

“不了,谢谢。”

走到外面,他又想,为什么那台机器那么吸引他?为什么自己这么想要它?然后,他忽然明白了,这个令人烦恼的念头和家庭记忆毫无关系。也许因为那割草机其实是一个小闸刀,这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杀人方法。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

他并不喜欢这个念头。但事情就是这样。

麻木……

汤普森断断续续地吹着口哨,那是他年轻时代的一首歌。他走到街上,一只手提着购物袋,另一手提着皮箱,里面装着他的手枪、警棍及其他做买卖用的工具。

他沿着街道向北走去,进入小意大利区,工作人员正在清除昨天游行留下的东西。他看到几辆警车,警觉起来。两名警察正在和一个水果摊的韩国老板及老板娘谈话。他很想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他继续往前,来到一个公用电话处。又查了他的语音信箱,没有关于吉纳瓦在什么地方的消息。但他并不担心,他的联络人对哈莱姆区十分了解,汤普森知道,找到那个女孩在哪里上学、住在什么地方,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他也可以利用之前这段自由时间。他还有另一件活儿,这件事计划得比杀吉纳瓦·塞特尔更早,而且也同样重要。其实,是更重要。有趣的是,现在他才想到这一点——这一件也牵涉到孩子。

“喂?”贾克斯对着手机说。“拉尔夫。”“怎么样了,小子?”贾克斯很想知道这个皮包骨的小法老现在是

不是正倚在什么东西上,“你收到我们朋友的消息吗?”他指的是德莱

尔·马歇尔。“是的。”“涂鸦王的事情搞定了?”贾克斯问。“是。”“好。那我们现在进行到哪儿了?”“嗯,我找到你要的东西了,老兄。是——”“别说。”谈到可用于控告的证据时,手机简直是魔鬼的发明。他

告诉那个男人一百一十六街的一个十字路口。“十分钟。”

贾克斯挂了电话,向街上走去。街上有两个穿着长外袍的妇女,戴着做工精致的教堂帽子,手里拿着已经磨损的《圣经》,她们一看到他,连忙让路让他通过。他完全不理会她们脸上不安的表情。

贾克斯抽着烟,一拐一拐地走着,他受过枪伤,不是故意要学黑道人物才这样走路的。他吸进空气,因为回到家而情绪高昂。哈莱姆……看看周围的店铺、餐厅和街上的小贩。你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东西:西非洲编织的布、埃及T字形饰品,博尔加①的篮子、面具和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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