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五分之三个人(7)

如果发生了这种事,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即使重击没有当场砸断脊髓,流经的血液所造成的压力也会将它们压碎,或使它们得不到所需的养分。而毁灭性原因是,当神经细胞死亡时——基于某些不明原因——会释放出一种有毒的氨基酸,杀死更多的神经细胞。最后,即使病人活了下来,结疤的组织也会充满神经周围的空间,用一个形象的比喻来说,就是像坟墓中的泥土一样。因为脑部和脊髓的神经细胞与身体其他部位的神经细胞不同,它们是无法再生的。一旦死亡,就永远麻木了。

根据医学界的谨慎说法,经历过这样一次“灾难性的意外”后,一些被称为“幸运儿”的病人会发现,控制着心肺等主要器官的神经细胞会继续发挥功能,因而他们也就活了下来。

也许他们是“不幸儿”。

因为有的人宁愿心脏早已停止跳动,让自己免受感染、褥疮、挛缩、痉挛之苦,免于自主神经异常反射的攻击以及由此造成的中风,也使他们免于恐惧,免于连阿斯匹林和吗啡都无法消除的、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毛骨悚然的幻痛。

更不用说他们生活上的发生重大改变:理疗师、护理人员、人工呼吸机、各式各样的导管、成人纸尿布,以及对他人的依赖……当然,还有沮丧。

在这样的情形下,有的人就放弃了,一心求死。自杀永远是一个可能的选择,只不过并不容易。(设想一下在只能转动脑袋的情况下杀死自己。)

但是有的人会反击。

“够了吗?”向莱姆发问的年轻人身材修长,穿着便裤和白衬衫,打着一条酒红色的花领带。

“不,”他的老板由于运动而上气不接下气,“我要继续。”位于西中央公园大道西侧一幢房子二楼的备用卧室里,莱姆被固定在一台复杂的健身自行车上。

“我认为已经够了,”他的助理托马斯说,“你已经运动了一个多小时,心率已经相当高了。”

“这就像骑自行车登上马特洪峰①,”莱姆喘着气,说,“而我是兰斯·阿姆斯特朗②。”

“马特洪峰可不在环法自行车大赛的路程内。它是一座山,你可以去登山,但你不能骑自行车上去。”

“谢谢你的ESPN内幕消息,托马斯,我可不喜欢咬文嚼字。我骑了多远了?”

“二十二英里。”

“再骑十八英里。”

“不行,五英里。”

“八英里。”莱姆讨价还价。

①马特洪峰(Matterhorn),阿尔卑斯山的山峰之一,在意大利和瑞士边境,海拔四千四百七十八米,由于地势及为陡峭险峻,被许多登山家视为高难度挑战。

②兰斯·阿姆斯特朗(LanceArmstrong,1971—),美国著名自行车手。他在一九九六年十月参加世界顶级公路赛时被诊断出患了前列腺癌。体内癌细胞扩散,医生对其康复不抱希望。但经过十二个星期的化疗和一年多的停赛休养,阿姆斯特朗于一九九八年二月康复,并在其后创造了环法大赛七连冠的奇迹,被人们称为“环法英雄”。

那位英俊的年轻助理无奈地抬起一边的眉毛。“好吧。”

莱姆原本就是想要八英里,但他兴高采烈,他是为了赢而活的。

自行车在继续转动。是的,他的肌肉驱动着自行车,但是这和你在金吉姆健身中心①看到的那些固定的健身自行车有很大的不同。刺激沿着神经细胞传导着脉冲,只是它并非来自莱姆的大脑,而是来自一台用电极连接到他腿部肌肉的电脑。这套设备被称为FES肌力测量②自行车。FES指功能性电刺激疗法,即用电脑、电线及电极装置模拟神经系统,将微弱的电流传送到肌肉上,让它们像受大脑控制一样地产生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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