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是冒险,而是遇到一个你愿意跟他一起冒险的人!现在我遇到了!”
米澜对人生中即将经历和正在经历的一切都有清晰的定义,她有一种超越年龄的笃定,对待任何一件事物都抱有期待﹑幻想﹑质疑﹑否定,最终依然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投入进去。她一直都是这样坦诚无惧。
当晚,米澜将彩虹的照片压缩打包发给路懿,那张写着Mail地址的小纸条被她贴在了电脑显示器的框框上。
要写邮件正文,她思考了很久。最终写下了这几个词:
Louis Vuitton
Estée Lauder
Coco Chanel
隔天傍晚,路懿在老海关大楼的DFS环球免税店见到米澜。他远远地看着她走过来,身上浅灰色的长针织衫被橱窗反射出的微光打上了些许奇妙的阴影。
她努力压下惊喜,明知故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很老实地回答:“如果邮件不是你给我的提示,只是我们相识的记录,我想不出你为什么会不写上Sky Tower和Woolworths……”
“还有大香蕉和购物袋,虾饺和彩虹,Vertigo和红灯区……”她补充。
“大香蕉?”
“噢,香蕉不重要。那你怎么会想到这里?”
“你的提示太明显了,可以同时看到这三个LOGO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会马上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故作毫不在意的表情,而她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热爱过这家聚满大牌的环球免税店。
她很享受被他看穿的一刻,甚至愿意承认她给出这么简单的题目,唯一的目的只是让他快一点找到答案。她接着问:“那时间呢?”
“没有提示时间,就表示是同一时间。我想碰碰运气,结果真的碰到了。说真的,这么快再见到你,还这么简单,我好像有种考试作弊的感觉。”相比上次隔了六个月再见,他们这次重逢得太顺利了一些。
“那要不要重来一次?”
“想得美。”他拉起她的手,又递给她一只耳机。
她接过来塞进耳朵。
是一首日文歌,并不柔和的女声带有一些悲伤,管弦乐伴奏却汹涌得像夜晚的海,浪潮横冲直撞地卷过来,淹没过平静的沙滩。米澜感觉眼前的街景一帧一帧向后退去,音乐声盖过了城市的呼吸,盖过了自己行走的节奏,那种迷失的错觉瞬间笼罩了她。
音乐停下,她也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耳朵用了好久时间才真实地听到街上的车声和人声。
“很宽很厚的悲伤。”她说。
“是柴崎幸的《影》,日剧《白夜行》的原声。你有没有看过?”
米澜摇头。
“我是先看小说才看的日剧,两种感觉很不一样。原著只会让你赞叹结构巧妙,而看日剧会产生一种对是非失去判断,对命运无能为力的悲伤。”
“是关于什么?”
“关于太阳。我来找你之前刚刚一个人躲在电脑前面看完大结局,然后到处找这首歌。刚才来的路上我一个人已经听了无数遍,越听越觉得孤单。”路懿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所有让他有感触的事物。
她看着他,他的脸在街灯下有着柔和的光晕。她用很轻的声音说:“Let's never come here again because it will never be as much fun.”
“什么?”他没有听清楚。
“你记不记得《迷失东京》?Scarlet的台词。”
他想起来了。停了片刻,他用中文复述那句台词:“我们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
她接上来:“……因为再也不会像这次这么开心。”
他在街上抱紧她。那天晚上他们一直在一起。奥克兰的夜笼罩住他们,将他们围困在一个只有彼此的孤岛上。
这是他们在奥克兰的最后一次见面。
米澜从来没有看到过路懿的背影,Sky Tower那次告别,他一直退着走出她的视线范围,而这一次,米澜醒来他就已经不在房间。
天还是饱和度很高的蓝色,码头还是停满了帆船,彩虹依然一深一浅同时嵌在天空上,而路懿这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米澜一直都记得他在那个傍晚的样子,他一边往后倒退一边问她:“你信不信我们还会再遇到?”
她信。
没有信仰的爱情就只剩下了悲哀,哪怕爱情本身只是一个幻觉。然而她没有再见到他,那之后发出去的邮件也没有过回音。她不知道是自己给的提示太难,还是他已经结束了游戏。总之她没有再继续尝试,他也没有再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