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序曲(1)

东风雨

“用第1、第2航空战队的全部航空兵力,乘月夜或黎明的光亮,向美国太平洋舰队发动突然袭击,力求全歼停泊在珍珠港内的美国舰队;由鱼雷战队(驱逐舰部队)担负护卫前往作战的我航空母舰和舰上飞机及飞行人员的任务;派潜艇部队潜伏在珍珠港出口地区水下,待轰炸开始后,击沉企图出港逃走的美国舰只,造成港口堵塞等等;打一场震撼山河的硬仗。可以想像,那种激战将是何等的壮烈,但愿能够毕其功于此一役。  

恳请大臣下令由别人来接替我联合舰队的司令职务,授命我为航空舰队司令,卑职当亲率航空舰队进击夏威夷。”

———— 山本五十六

序曲

这是注定要疯狂到底的一年,从皖南事变到维斯拉河南岸德军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从俾斯麦号战列舰被击沉到“巴巴罗萨”计划实行,德军入侵苏联,一九四一年中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至每一分每一秒都浸透着焦灼的钢铁气息和尸臭味儿。铁与火,死亡与生命,阴谋与战争,黑红的光影在短短的三百六十五天内不断衍生,曲折,纠映,湮灭,进而又在时光的流转中渐渐封印,褪色成发黄的历史相片。

而这已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丝毫没能影响到军委会技术研究室主任专员池步洲的悠闲心情。晚上八点钟,他穿着自己那套心爱的咖啡色Fintex西装,夹着磨掉了边儿的黑皮公文包,准时出现在两路口附近的一座民居前。

这是一座低矮的两层小楼,为了防空袭,白色的楼体刷了层灰浆,四周的墙头缠了铁丝网,整座建筑看起来像座微缩了的监狱。大门前,一棵四季桂树花黄叶绿,开得正盛。虽然树身被炸折了一半,露出了白生生的韧皮,却依然香气袭人,充满了勃勃生机。

刚一走进大门,两个头戴礼帽,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子便从暗处闪了出来,用手电照了他的脸后,又无声地退了下去。池步洲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这是例行公事,他却依然感到了一丝恚怒。他讨厌这些人,无论中统也好,军统也好,他们身上都带着股黑色的呛人味道,就像掺了花椒的墨水,稍一沾染便会被这股味道缠上,洗都洗不掉。

走入昏暗的走廊,池步洲小心地避头顶吊着的白炽灯。原来的壁灯早已在日军轰炸中震坏了,这是军政部的电工新装好的,接头处还能看到裸露的电线头。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屋里除了一桌一椅,只有一个屋主留下的桃木梳妆台,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墙上挂了大幅的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靠街的窗户新装了百叶窗,以便遮挡灯光。

隔壁是报务员用于侦听的房间。两间房原本是一个大厅,如今用木板隔开了,中间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一旦报务员录得了电报,便会有一只手通过这个小窗把电报默默递过来。

在破译工作进入瓶颈时,他常常会望着那个小窗发呆。他看不到隔壁房间的人,也不清楚他们工作时的情形,只能看到他们从小窗内伸过来的手。这只手的样子常常是不同的,有时红润发亮,有时晦涩无光,有时又苍白得有如死人。某个深夜,伸过来的那只手遍布褐斑,苍老而恐怖,让他彻夜惊悚不安。

他拉开灯,在桌前坐下。桌上装了两部电话机,一部是原房主安的普通座机,另一部保密专线则直通军政部部长何应钦的办公室。房间角落里摆了个墨绿的保险箱,一个大型字码锁像一只巨大的独眼,终日冷冷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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