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没人接听的电话--《家族合唱》创作始末(6)

那夜,我在旅馆的房间里一个人干掉两瓶红酒,大哭大叫。好像一直在漫漫大海苦游,终于意外抵达一个渴望已久的岸头。我终于领悟到:

有了自信,才能有尊严。被尊重比被了解还重要。

二○○○年十月,柏林艺术节。艺术总监酷爱《家族合唱》。她说,柏林是个充满历史沧桑的城市,但是大战过了这么久,围墙也拆除十年,始终没有作品面对历史,在这一点,台湾走在柏林前面。《家族合唱》必须到柏林。但是,艺术总监举棋不定:柏林之所以没有这类作品,当然是因为很多人回避过去;《家族合唱》上演,她一定“千夫所指”;还是换别的节目来吧。最后,她铁了心,要定了这个节目,否则,“对不起良心”。

《家族合唱》接续彼得·布鲁克的新作《衣服》,在柏林席勒剧院登场。席勒剧院是二三十年代,以及战后柏林“孤岛”期间的戏剧重镇,出过很多名导演、名演员,演过很多批判性的作品。走进素朴美丽的剧院,依稀听得到前人的语音在帐幕楼座中回荡。我忽然想起一九七五年云门香港首演的利舞台,那是梅兰芳首度赴港演出的剧院。

也许早已清楚作品的性质,柏林观众很严肃。开演前几分钟,场灯未熄,便一片肃然。在按快门的咔嚓声中,一张张家族合照由过去显影重生,剧场便凝为一块固体。一百分钟的演出只似瞬间。观众的掌声专注有力,再接再厉,使谢幕的人眼湿。

演出后“会见艺术家”的活动,每场有一百多名观众留下来,问起台湾的过去与现在,问剧中“烧王船”、“放水灯”仪式的缘由。每场谈话都到十一点半以后,主持人再三宣告结束,才不得不结束。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