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闹街布满新商行,如果她愿意,可以找个男人到挂着旅社招牌的屋里去,那里也许有新式的流苏窗帘、碎花壁纸,四周飘着新家具的木香味,也许只是一张床一个茶几,茶几上一只温水瓶。不管是哪种摆置,起码都会有新鲜感,不必负责,走出门外就两相遗忘,所以在床上时可以为所欲为,肚子弄大了也无所谓,不管谁下了种,生下来的都姓白。但她最后没走进去,她不想多此一举,床上那件事没有乐趣可言。
她买新式衣服,去书摊翻报纸和杂志,看那上头的广告。婴儿奶粉、脚踏车、油炉、面霜,那些东西都有一种海洋和天空的气味,联结西方世界的想象。她还去看同学,她只念了一年高中就被父亲叫回家,因为她精神衰弱的多病母亲似乎随时可能死掉,她得像随时等着守灵似地陪着她,那也是为什么父亲急着找一头种猪进来吧。
她有时成天在同学桂花家,在桂花房里读书,在院子里和桂花妈妈聊天,脚边磨蹭一只懒洋洋的猫,到日偏斜,搭上黄包车去搭渡船,在渡船头见到乡人,不打招呼,近一个小时的摆渡时间,她总想象渡船回到船坞时,她可以化为一股水气,在空中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