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和艺术是两片水域，而有一位物理学家偏说它们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科学家看到的美，和艺术家看到的美显然是不同的，然而在这位科学家的提倡下，有一批画家一夜间都深刻起来，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招摇，其实每个人都心里发虚。
宇宙万有从大不可方的恒星到渺乎小矣的尘沙、一片树叶、一滴露珠都生活于自在之中。它自在，是因为宇宙是有秩序的，这秩序存在于日星的旋转，存在于草木的繁生。这大秩序是那样的和谐，以至天体物理学家开普勒称宇宙是六声部的交响乐，这其中没有杂音，只有无言的大美。我想，宇宙的爆炸和坍塌也是大和谐的前兆和尾声，但这距我们太远，不用我们去操心。
艺术家的本领有限，永怀谦卑之心是我们的自知之明。我们对宇宙的了解，微乎其微，让我们老老实实地去画一片叶子，或者天才一些画出郑板桥的兰花，或者更天才一些画出八大山人的一条鱼，天下之能事毕矣。当维特根斯坦发现科学家已远远走在了哲学家之前的时候，不无悲观地说“哲学家的工作结束了”。伟大的科学家最后都是形而上的美学家，他们绝对有比我们伟大的心灵。我有一首赠陈省身和杨振宁的七律，颇抒己怀：
纷繁造化赋玄黄，宇宙浑茫即大荒。递变时空皆有数，迁流物类总成场。天衣剪掇丛无缝，太极平衡律是纲。巨擘从来诗作魄，真情妙悟著文章。
有真情乃有妙悟，有诗之为魂魄，然后有文章，在这里，科学家与艺术家邂逅，奔逸绝尘。
有大自信者有真虚心，有大发现者知微末。在我们的导师——大宗师——自然之前，永怀敬畏之心，科学家容易做到这一点，而不知天高地厚的艺术家往往忘记了这一点。
警惕呀，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