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一曲唱尽,刘爷率先鼓起掌来,其他人见状也鼓起掌来,整个大厅是山呼般的掌声。Kiki将肩膀挑过来,在舞女们的簇拥下向着台下撇下一片目光,将那眼角眉梢的风情抛给在场的每个男人,而后睫毛挑起,向着刘爷满含娇嗲地一荡。

这时,一个穿着军服的日本军官挤到了乐队领班的面前,将一张纸条交到了领班的手里,领班看了一眼Kiki,面色上有着些许无奈。Kiki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向乐队领班点了点头,旋律随即变成了东瀛风格,Kiki不再那么摇曳生姿,而是站在那里开始生硬地用日语唱着《旅人之歌》,这时,舞池周遭的日本人开始鼓掌和欢呼,而其他人则纷纷离开舞池,就连不动声色的刘爷,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快。

“卡萨布兰卡夜总会”是刘爷的区域,他为这里定下规矩,别人不能轻易破坏这个规矩,他也不能,日本人点歌是按照规矩来的,别人没有办法,他也没有办法。但是,没有什么规矩是一成不变的,只是看谁能够改变这个规矩,有的人能,有的人不能。刘爷深知,他定下的规矩,纵然自己不能改变,也总有人能够改变,只是他不曾想到,改变规矩的人居然是一个醉汉。这个醉汉一把拉开了钢琴师,让《旅人之歌》的曲子一下子乱了,乐手们停下了演奏,本来在唱歌的Kiki也愣在了那里。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醉汉坐到了钢琴前面,他根本没有在意欢场里人们的反应,他大叫着“让我来”,就开始在钢琴上弹了起来。

Kiki不知道这是首什么歌,他走到乐队领班的身边,领班告诉她这是《国际歌》。惶然不知所措的Kiki望着乐队领班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会唱,又望向了刘爷的方向。而方才还面露不快的刘爷,此时却再度笑了,他根本没有在意Kiki求助的目光,他一直在看着这个弹琴的醉汉,他喜欢有趣的事情,更喜欢有趣的人。

阿文凑到刘爷的耳边说:“听说这个人最近刚从法国回来。”

刘爷笑着点了点头,能用动作表达的意思他从不废话。舞台四周的日本人都哇哇乱叫起来,他们非常气愤,那个点唱的日本军人更是拉长了脸,他愤怒地冲向了舞台,刘爷看到以后,示意阿文过去挡住了他。刘爷认得这个日本军人,是“虹口道场”的山崎,在上海滩刘爷并不怕什么人,但是,他也并不想跟日本人发生什么冲突。他走到了舞台前面,笑着问舞台上的醉汉,“好啦,好啦,换一首大家都开心的歌,好吗?”

“‘Internationale’国际歌你们也不爱听?”醉汉取了根烟衔在嘴里,挥了挥手,离开了钢琴前,“好吧,你们弹他们喜欢的吧!”

如蒙大赦的乐队领班急忙指挥乐队重新演奏欢快的曲子,Kiki再次开始扭动自己的腰肢,人们纷纷进入到舞池里,“卡萨布兰卡夜总会”恢复了方才的歌舞升平。叼着烟的醉汉晃晃悠悠走下舞台,从跳舞的人群中穿过,迎面正碰上了刘爷。刘爷拿出一根雪茄给他,问他是否抽烟,他却将烟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满怀醉意地笑了笑,“口干,只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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