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4)

这竟然就是林玮质喜欢过的男人啊。我周身仿佛过电一半,升腾起一股潮热。而我竟然还同他说上了话。

听说他叫王铿。林玮质曾经以他的形象写过一部小说。但他不再是一个木偶剧导演,而是一个成功的中年画家。她爱他,他却不尽然。他们上了床,用的却是我和她的经验。我觉得自己被夺走了重要的东西,但林玮质告诉我,小说都是假的。

小说都是假的。那是林玮质最擅长挂在口头的搪塞。而我爱她,因而无法相信有些紧要的部分是仅凭虚构就能实现的。她始终在造梦,我怕自己只是她梦的一部分。而事实上,我的确从未真正走入她的内心。事到如今关于这种企图的幻想已经荡然无存,我只能以回忆的方式检阅自己与她的真实距离。我想我曾以一种不自知的方式无穷无尽地思念着她,甚至因此缓慢地失去了爱的知觉,蜕化为一种纯粹的自我折磨。她在上海之外的北方,却感觉比任何地理距离都要遥远。她若无其事,仿佛从未显著地存在于我的生命。一切火热的、焦灼的状态都已冷却了,冷却到极寻常,寻常到极普通,普通到就连残留的那一点稀少的痕迹,你都能误以为是负疚的尸骸。

那个叫做王铿的男人走进办公室,又走出来,我遥遥地等了他一会,心下暗淡。为了站在走廊里看文件,他从包里里取出了眼镜。细细打量,他果然长相净洁,如林玮质曾说的那样,看上去是俊朗且有才情的,至少能令人产生诸如此类的联想。与他相比,我父亲要显得俗世得多。但那种净洁,并不带有丝毫热烈奔放、回肠荡气的深意。因而我不知道林玮质喜欢他什么,她是多么热情骄傲的人哪。而王铿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人,顶多在很久以前也许算是英俊。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的视线就不曾离开过他,直至他走出校门,我甚至因此耽误了上课。他站在向阳处,我完全感知不到他在林玮质口中所描述的冷漠。相反依我看,他是比我父亲更为亲切的人。在与班主任道别的时候,他笑得十分谦卑。这谦卑,我甚至从未从我父亲脸上读到过。他绝不像是演员,更看不出丝毫导演的端倪。但职业只是符号,是千面生活镜像中的小小一隅。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自觉地会拿王铿同我的父亲作比较。并且出于某种难以明辨的心理,我许了他一个高分。虽然我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林玮质所倾慕的魅力。我许他高分,纯粹是因为我难以抑制地对他产生了艳羡。我关注他,是由于我猜,因为他的到来,林玮质可能再也不会来了。我没有猜错。她走了以后,整座学校都显得空空荡荡。她的桌肚里还塞有尚不知情的课代表发下的试卷,一些用过的练习本,上面留有不带任何深意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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