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误入世界 从零开始(2)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是因为某个人,令我开始对这座城市产生眷恋。我想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仿佛他甫一出现,就带来了一道圣光。可你明白的。有时这也是劫难。”

仔细回想起来,上海的林玮质与北京的林玮质,甚至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而在不同人心里所记忆的她,竟然也有着迥异的区别。说不上好坏,但就是有那么一些不同,这种不同是显而易见的,也是重要的。她活在他们片面的记忆中。即使将这些编年的她拼凑起来,都未必是一个合理的呈现。虽然每一个她都是真实的、活泼的、深情的。每一个她都令人无奈、伤感、心意难平。这样看起来,比情爱更易流变的,恐怕是人本身。上帝从来都没有许诺、不能保障性情相契的两个人一定会相遇、一定会厮守终身,也不能保障人的性情志趣恒定不变。

上帝也无法预期,每一个活泼泼的生命需要历经多少转变,才能够呈现我们此在所见证的外观与性情。时间带走了可笑的稚拙,同时也带走了过往庞大的情感付出。遗憾恐怕是生命永恒的本质。也许想通这一点,许多复杂的问题就能渐渐显得缓和,生命就能变轻。

而在如今的林玮质看来,想要将她所亲历的成长写作成文,甚至成为了一个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得不违心的行为。她不便重回往昔的生命中,替自己说出那些如今会令她后悔莫及的话。

她甚至不便成为一个真实的自己,去再度否认爱,或是放弃爱,且说不上一个可靠的因由。那些她不愿回首的往事,在当初做起来毫不费力,如今描述起来却挺伤脑筋。毕竟,过往在她的心目中所心心念念的紧要事、紧要话,一旦隔着苍白的时间顶真地细想起来,竟也变得不足为凭。

遗忘恐怕是罪,回忆又多少是掩饰。她斟酌过后,选择再创造。

[王乔,女,现在香港读博。]

“我叫王乔,是林玮质的堂姐。我的父亲是一名木偶剧导演,母亲早年辞职在家,全职照顾着我和林玮质。我18岁时考到北京念大学。19岁那年,母亲因乳腺癌切除了乳房,但她至少保住了生命。她如今的面貌,在旁人看来已无大碍,可大病过后,她骤然变了一个人。

可能在病榻前,她方才觉察自己一生过得憋屈,为了一个她不甚满意的家庭付出了整个青春,到头来却没有什么能说得上台面的成绩,中年还积郁成疾。所以,那之后她迫切希望我以后的人生能够远离柴米油盐。至少要受人尊敬。

我毕业的那年,她极力支持我赴港读博,甚至完全不关心我喜欢什么,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出去总比回来要好。我想,她一定是希望我能过一种她不曾经历过的人生,哪怕这种人生会将我推得离家很远。但她固执地坚信那会是更好的生活。虽然在我看来……有些事其实也很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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