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婚后生活

小曼六岁之前是在上海长大的,一嗅到这座城市咸湿的气息,就如同一尾鱼,游进了大海,立刻兴奋、鲜活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有些人生来是为了繁衍后代,有些人是为了辛苦劳作,而有些人注定是为花钱享乐,也有人会像丹东面对的玛丽昂,生来要做妓女的。陆小曼无疑是为享乐而来,灯红酒绿、浮华奢靡的生活,在她看来理所当然。

她和志摩在石库门包租了派头十足的三层洋房,养着私人汽车,连家里的佣人丫头都衣着入时,宛如一般人家的小姐。郁达夫的妻子王映霞,曾经亲眼看见小曼一次就买了五双上等的皮鞋。感慨这个出身高贵的富家小姐,出手阔绰,眼里没有钱的概念。据说,当时他们一大家子,每月开销在五六百元,相当于现在的四万到五万元人民币。

志摩感觉在硖石老家委屈了小曼,回到上海对娇妻更是百依百顺,就算被支使得团团转,也乐在其中。小曼身子虚弱,正餐几乎不怎么吃东西,闲暇时零食、水果却从不离口。

翻阅那一时期他们的信笺,有不少文字都在说吃的东西,不少时候还从国内吃到国外。“文伯去了,你有石榴吃了”,“我让他过长崎时买一筐日本大樱桃给你”,“也许你想芒果或是想外国白果倒比想老爷更亲热更急”,“乖,你候着吧,今年总叫你吃着就是”

有人说上海女人会做“作女”,典型的做派是,半夜里忽然捧着心口,喃喃地念叨,想吃汤团,还必须是几里地之外那家指定店铺的。做丈夫的千辛万苦,呼哧呼哧,献宝一样地端到床前,那“作女”却眉头一蹙,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现在不想吃了。”据说被折腾作践的男人,就格外被这样的麻烦所迷醉,欲罢不能。

想来陆小曼是无师自通的“作女”,在上海这样的十里洋场,她每天吃喝玩乐,花钱如水。如果,她还是王庚的太太,又如果,徐家老太爷不断了给儿子的补给,这样的日子维持下来也不成问题。

可怜两个年轻人并没有现成的金山银山,为了赢得美人笑,志摩不得不东奔西走,拼命挣钱,他一口气在五所学校兼职,课余赶写诗文赚取稿费。最不屑于计算数字的诗人甚至干起贩卖古董字画、做房地产中介的营生。每月辛苦挣来六百到一千元左右,还是供不上娇妻的挥霍无度。

其实就算没有了钱的烦恼,这对费尽力气修成正果的佳偶,未必就没有了烦恼。天生喜欢热闹、爱慕虚荣的小曼少不了的喜欢戏曲。底子好,人又聪明,票起戏来,有模有样,叫好声一片。小曼很快在上海交际圈博得了名声,那年头,专业的戏子没有太高的地位,但是有钱有闲的人家,票一手戏却是极风雅的。

小曼乐在其中,不仅花大价钱捧角,每逢义演也当仁不让地登台压轴。小曼自己听到锣鼓点子就兴奋,身上有病也舒坦不少,她因此逼着志摩在戏里演个不重要的角色,分享夫妻同台的乐趣。

在志摩那里,这样的演出带给他无穷的苦闷,“我想在冬至节,独自到一个偏僻的教堂里,去听几折圣诞的和歌,但我却穿上臃肿的袍服去舞台串演不自在的 腐 戏。”

发展到后来,诗人几乎为自己丈夫的身份灰心、绝望了,“你真的不知道我曾经怎样渴望和你两人并肩散一次步,或同出去吃一餐饭,或同看一场电影?”这样寻常的要求,小曼在婚后几年都没有满足过,可怜诗人哀叹,“竟然守不着一单个的机会,你没有一天不是engaged,我们从没有privacy过。”

这就是当初两个要死要活要走到一起的人吗?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吗?

读书导航